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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摆设一如外在简洁,木桌木椅,并无多余事物。左侧正坐着一位看起来甚是雍容的老妇人,锦衣华钗,保养得宜的面容看起来不过四十许人。然而两侧鬓角华发满布,一头青丝已有大半染了暮雪。
这位妇人两人先前都曾多次见过,正是栖霞山庄上任庄主姜城的原配夫人。
姜老夫人娘家是洛阳一位官家的小姐,自小知书达理,冰雪聪明,当年在洛阳城中甚是有名。十八岁时嫁给彼时并不出众的姜家长子姜城,自此便成了栖霞山庄举足轻重的人物。后来姜城病逝,他的小儿子姜学武接下了栖霞山庄庄主的位置,便很少过问山庄的事宜,专心吃斋念佛,一如别家老太,殊无出众之举。
除了八年前收下衣紫为义女那件事。
看见两人进门,姜老夫人微微颔首,目视着不远处的木椅示意道:
“贵客临门,还请随意坐罢!”
“多年不见,老夫人别来无恙?”
骆非寒向着她微微一揖,这位毕竟曾是衣紫的义母,于情于理,他都该做足晚辈的礼数。
姜老夫人淡淡道:“尚好,一把老骨头,未死罢了。”
说罢目光绕过骆非寒,落在他身旁的凌君莫身上,微微一顿。“请恕老身眼拙,这位是?”
“晚辈凌四。”
凌君莫向着姜老夫人一揖,避过她有些凌厉的目光不欲多言。
姜老夫人也不多问,只吩咐姜采溪再去搬个椅子前来,待两人坐定,这才道:
“老身此次冒昧请骆楼主前来,乃是有事相询。”
骆非寒道:“老夫人想问阿紫的死因?”
“这件事没什么需要问的。”
姜老夫人说着咳了一声,语气淡漠,“那丫头当年中了毒,这些年折腾许久,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此番西去,对她闻言未尝不是解脱。”
以“义母”
的身份而言,姜老夫人这番话实在是无情之极,宛似谈论的只是旁人,而非当年力排众议收下的义女。骆非寒当即便寒下面色,状似不愉道:
“老夫人这话,可是在怪罪晚辈这些年里未曾照顾好阿紫?”
姜老夫人睨起眼看着他,道:“骆楼主不必与老身打马虎眼儿,老身当年收下衣紫的缘故,你我都知道。况且,”
她颇有些嘲弄的笑了笑,“楼主若是真的与阿紫伉俪情深,也不会在她头七才过便出门了。”
这话说得太过尖锐,便是凌君莫也微微皱起眉来。骆非寒面色却是丝毫不变,只淡淡道:“老夫人这是在以义母的身份责备晚辈了?”
“你与衣紫的事情,老身不想过问。”
姜老夫人说着,轻咳一声,一旁的姜采溪急忙上前两步,替她满了茶水,而后静静守在她身后不语。
姜老夫人端起茶杯喝了以后,续道:“骆楼主,此处无外人,老身也不与你打马虎眼儿。衣紫的事儿你有你的考量,老身也有老身的打算。然而人死灯灭,老身还是那句话,对那个丫头而言,死去未尝不是解脱。而如今,麻烦的是仍旧活着的人。”
骆非寒垂下眼睫,掩盖在雪白广袖下的手指微微扣着膝上:“老夫人有话不妨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