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夫人真想扶额了,她闭嘴不再说话。
宁离正在屋内作画,自孟岁檀离开后,不肖一会儿,便有许多侍女浩浩荡荡的来了她的院子,还添置了许多东西,譬如暖炉、绒毯、上好的兔毛围脖。
侍女们嘘寒问暖,灶上时刻温着汤水,防止她饿,宁离没什么感觉,只觉得不安,她被人伺候着浑身都难受。
“女郎女郎,大夫人和二夫人来了。”
,阿喜急急忙忙的进屋小声说,宁离蹙眉,“就说我生着病呢,见不了人。”
日日来找茬,当真是没完了。
“不是不是,大夫人是来看望您的,她说昨日下手没轻重,特意带了些补品来看望您。”
,阿喜满脸不可置信。
宁离愣了愣,眉头拧的更深了,她可不信岑氏有这么好的心,大约是有别的筹谋,她不动声色:“哦,那便叫进来吧。”
岑氏不自然的随同周氏进了屋,宁离裹着大氅坐在床榻上,神色苍白,脸颊一侧的青紫还在,可见岑氏那日用了多大的力气。
“你……身子可好些了?”
,岑氏干巴巴的问道。
“托婶母的福,好多了。”
,她语气算不上好,平平淡淡,也不热络,叫岑氏好一个没脸。
“好多了便好,瞧,你婶母给你带了上好的人参,同乌鸡炖了汤,最是滋补,我瞧着你身子太虚弱,该好好补补才是。”
,周夫人打着圆场。
宁离敷衍着道了谢,一时无话可说,三人陷入僵持,岑氏眼看着到了不得不说的境地,硬着头皮赔笑:“皎皎啊,婶母昨日确实太冲动,不该动手的,只是你瞒着家中这样大的事情,婶母也是一时心急,你会体谅的,对吧。”
岑氏试探的看着宁离,宁离恹恹的说:“婶母到底要说什么,直说罢。”
“你得贵妃青眼,没准儿不出几日贵妃便会宣你进宫,按理说,你有了前程固然是好的,只是孟府养你一场也不容易,可别提岁檀了,你自小,穿的、吃的哪一样不是和臻娘一样,我们都是把你当嫡女养的。”
“可是你阿兄的境地你是不知道,太子还在关禁闭,你阿兄遭朝臣虎视眈眈,稍有不注意就会被拉下马,那他的前途可就毁了,婶母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忍心看着你阿兄这般吗?”
岑氏说的颇为委婉,暗示意味十足。
宁离明白了岑氏的意思,她说岑氏今天怎的态度变的如此之大,合着是怕她攀上舒贵妃说出对孟府不利的话来,舒贵妃巴不得看孟府失势,太子好少一大臂膀。
所以特来试探警告她。
宁离的心头犹如被浇了一盆冷水,冷的瑟瑟发抖,后背发麻,泛着青的手藏在被子下死死地攥着。
所以孟岁檀昨日来,也是为了这个。
他怕自己害他。
对她态度突然转变是有目的的,是为了堵住她的嘴,原来是这样。
周夫人看着宁离的目光突然冷了下来,心头一咯噔,示意岑氏莫要再说了。
但岑氏没有看到她的眼神,继续絮絮叨叨:“此事因你而起,无论如何也当是要由你来解决才是,原本我想叫你去扬州避避风头,但,若把你送出去了,届时舒贵妃和庸王定会怪罪,连你母亲也会被连坐。”
这一句话,如一盆冷水浇在了宁离的心头,所以她不能离开京城。
可,不离开京城,她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宁离视线木然的看了过来,岑氏登时噤声,她说不出那是怎样的视线,竟无端叫她有些心虚,可转而一想,她说的没错,本就是她搞出来的事,该她承担责任才是。
想到此,她定了定神:“你觉得呢?”
宁离头很痛,她害怕,害怕未知,害怕舒贵妃真的降罪她母亲,降罪她,她只是个小女郎,为什么都来怪她。
为什么要这样逼她,前面是万丈悬崖,宁离却被推着走了上去。
“我知道了。”
,她低低的应了下来。
她要是不应,不知道还要有多少指责和麻烦接踵而来。
岑氏看她应了下来,满意的点了点头,周夫人却担心的看着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二人离开了赶月居,屋内无人后,混沌和惊惧埋没了宁离,她呆坐了半响,眼眶渐渐有些模糊,她无意识伸手去摸,才发现不知何时早已满脸的泪水,半响,屋内响起了阵阵呜咽声,宁离忍不住哭泣,她就是太害怕了,身后无人撑着,惶惶的面对不知明日的未来。
她无端想起了幼年时总喜欢把她抗在肩头的长辈们,大约现在也早就不记得她了,也想那个虽然淡漠却暗暗关心她的圆真住持,那三年,她状态不好,整日恹恹,圆真住持会默不作声的在她身旁诵经,也不说话,也不劝她,就是呆在那儿陪着她。
至少她知道圆真住持待她并无算计,也不会因为她做了不好的事情便嫌弃她。
可佛爱众生,这样的怜爱并非她独有,没了她,也还会有别的人。
这也是宁离不想让自己去索取却又忍不住回去看望他的缘故。
宿泱有高氏,孟令臻有岑氏,她什么也没有,宠她的弃了她,亲近她的远了她,大约她就不该来孟府,不该来这个不属于她的地方。
……
果然,如岑氏所说,没过几日宫中便来了传召,舒贵妃要见宁离。
孟府心悬了起来,孟老太太不放心的问岑氏:“你当真同她说清楚了?万一她变卦如何?”
“母亲便放心罢,我瞧宁离不是那种女郎,说来也可怜,放她入宫独自面对贵妃,宫规什么的大嫂嫂也不知道教教她,若是惹了贵妃厌弃可如何是好。”
,周氏暗自翻了个白眼,呛了岑氏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