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三生石旁旧相识,奈何你瞒我瞒他瞒姻缘错,甚荒唐,梦中人谁道的尽心伤?只叹,浮世无常,白落得个仓皇收场!
“我的玉儿!”
外面传来一声高呼,只见贾母在鸳鸯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走进来,她泪流满面的一把将黛玉拉在怀里,哭道,“我苦命的玉儿!”
黛玉老老实实的任她抱着,也不流泪,只是嘴唇在动,声如细蚊,也听不清她说的是什么。
贾母凑到她耳边,才听她哆哆嗦嗦说的是:
“母亲······接我回家去罢!”
得召见圣人亲赐匾
林黛玉生病了,她一年四季常是大病小病不断,本就不是长寿之相,这次遭遇这么大的变故,府上的小丫鬟都在窃窃私语,只说林姑娘不成了。
但十天过去了,林黛玉硬是吊着一口气,虽然她整日昏迷,但好歹没有离去。
贾母让人请了太医,每天住在贾府给林黛玉看诊,药材不要钱的往潇湘馆里送。
宝玉一身霜百色的长袍,立在潇湘馆门前,他的眼窝深陷,满月似的脸也消瘦了下来,神情憔悴,与之前那个爱弄胭脂的贵公子有了很大区别。
紫鹃正好从门里跨出来,她手里端着个熬药罐,见宝玉在门前,把药罐往前一倾,一些药渣水正好落在宝玉脚下。
她笑道:“对不住,宝二爷人逢喜事,真没想您会在这。我们这里晦气,宝二爷还是赶紧回去吧。”
“你很不必这么说话,我不进去,我只是想来问问林妹妹可好?”
宝玉缩了一下鼻子,从草地上捡起药渣来看,“枳实,马钱子,这等虎狼之药如何用得?这是请的哪里的庸医?我让老太太请王太医来。”
紫鹃见他急的满脸通红,神情关切不似作伪,想到里面的黛玉,又想起太医的话,不由得掉下泪来:“这就是王太医开的药,他说我们姑娘已入膏肓,只能用这药碰碰运气了。行不行的,就看这一遭了,”
紫鹃狠抹了一把眼泪,泣道,“虎狼之药是救人,虎狼之心才是害人,宝二爷若是明白这个道理,以后就别来了,给我们姑娘留一条活路吧。”
到了这一步,宝玉早已无泪可流,他凄然一笑道:“我心心念念盼着她好,现在竟成了害她的人?”
紫鹃本来准备关门进去了,听见他这话,想起在梧州日日盼着来人,却无人来,而她绞尽脑汁为他说好话安慰黛玉的日子,心里蓦然又升起一股火。
她将药罐放在地上,指着宝玉冷笑道:“怎么,你可是觉得委屈?我问你,府上都说我们姑娘在梧州去了,你为何就不能跑一趟梧州?姑娘就算真不在了,你可还记得你头几年发病时说的话?”
紫鹃生出两个指头起誓,哼道:“你说就算死了,也一处化作灰烟,如今看来,你是忘了,这才几个月,你就大红的衣服迎亲娶亲,难道不让人寒心?”
“是了,你心里头一个是老太太,然后是太太老爷,再来还有宝姑娘云姑娘,我们姑娘也不过得你几滴眼泪,怪不得我们姑娘整日泪水不停,我原本还说她想多了,原来是我太天真,到底是阴差阳错还是人为鬼祟,我也分不大清,什么叫世情薄,人情恶,宝二爷也好好想想罢!”
紫鹃将心里的话说出来,自觉痛快很多,大力的把门合上了,也不管宝玉是什么反应。
宝玉立在原地半晌,想明白紫鹃的意思后,猛然大惊,他想哭又不能哭,最后长叹一声便准备离去。
一回头却正看见磐月提了个食盒过来,宝玉向她招手:“你这里提的是什么?”
磐月老老实实的道:“我是扬州人,三爷让我做几个扬州小菜,给林姑娘送过来。”
“这几天都是你送?”
磐月点头,宝玉又问道:“那林妹妹气色怎么样?她可醒了吗?”
“大多时候都昏着,醒着也是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东西吃了都吐了。太医说,尽人事听天命了。”
宝玉瞬间大恸,想到刚刚紫鹃的话,他问道:“你们既在梧州平安,为何不早日送信回来?或者把林妹妹直接送回来也行。”
磐月道:“不知道三爷有没有送信,不过梧州大灾,人手太紧,林姑娘心善,不要人去送她,我们只想着府上肯定会来人的。”
宝玉低垂着头道:“琰儿呢,他可在府上?”
磐月摇头:“三爷一大早就出去了。”
正说着话,却见远处又跑来一个小丫鬟,一把拉住磐月,急道:“你怎么还在这呢,外面来了圣旨,是给琰三爷的,老太太找你问三爷在哪呢?”
磐月将食盒交给潇湘馆的一个小丫头,两人就急急忙忙的走了。
荣国府的后院中丫鬟婆子站了一堆,磐月一到就被鸳鸯拉了过去,她看见贾母立在前方,就要给贾母磕头,贾母道:“别磕了,快起来,”
鸳鸯在旁一把就将她拉了起来。
贾母急道:“你们三爷去哪了?”
磐月道:“不知道,三爷去哪一向不告诉我们,石松也不知道,但是他今日穿的是黑色公服出去的,又重整了发,很是郑重,我听他嘟囔说不知道圣上长什么模样,现在看,说不定是入宫了。”
旁边的王公公向贾母点头:“府上的哥儿是今日巳时进宫面圣,不到午时就已经出来了。”
贾母笑回:“多谢公公告知,这孩子主意正,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家里。”
又面向磐月问道:“你可知琰儿后来去了哪?”
磐月摇头。
“不急,这是好事,咱们先在这等着。”
王公公一脸和蔼的笑道,又重新端起茶杯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