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伤得太重。
裴直将我放在别院养伤,自己时常忙得不见踪影。
直到一日,我端着汤盅,抓住时机想要与裴直拉近距离,他却轻描淡写的指着桌案上厚厚的一摞书,说:「三个月的时间,将这些读完。」
我愣住。
拿起最上面的那本,上面赫然写着“《战国策》”
。
而里面密密麻麻的勾画与解释,每一个字都那样刺眼。
这是裴直写的吗?
「可这些,并非世家女子和后宅妇人该看的书。」
「女子该学的,是管家,相夫教子,为夫君开枝散叶。」
裴直不置可否,「所以,便将所求一次又一次寄托在旁人身上?」
「还是你就这般相信孤不是第二个崔慎,日后回京之时不会为了皇位将你再送给旁人?」
「徐怀月,若需依恃他人者,便有了强权与弱势之分,有索求与牺牲的关系,意味着你永远低人一等,将性命置放在旁人手中的滋味你还要再经历一次?」
我闻言瞳孔微缩,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直视裴直的眼睛。
一想到自己自作聪明,以为爬上裴直的床,出卖自己的身体便可以脱离崔慎,帮助徐家,如今想来是如此羞愧难当。
在别人的屋檐下躲雨借他人之力解决眼下困局,无疑是饮鸩止渴。
裴直让我看的不是书,而是告诉我。
自泅自溺者唯有自救。
我于是坐下来,翻开这些我从未接触过的天地,鼓起勇气问他:「殿下为何不直接帮我杀了崔慎?」
裴直那日没有回答。
而三月后,通判夫人徐氏最终死在了义阳郡府衙的酷刑之下。
与此同时,查办河东六郡贪墨一事的太子裴直回京,身边多了个出身江南,极度宠爱的妾室。
裴直的后院比起其他皇室子弟要简单一些。
除我之外,只有太子妃冯若亭和两位皇帝和太后塞进府中的侍妾。
从东宫的宫人口中,我得知,冯若亭的父亲便是害死我叔父,让徐家举族流放的那位尚书大人。
入府时,我本该按例去同冯若亭敬茶,可裴直却说:「不必,没什么事不要在她面前走动。」
我毕竟做过一府主母,从小阿娘教得便是我该如何管家,过去崔慎纳妾,小妾便是有孕在身亦要拜见。
对裴直的话,我猜疑裴直知晓我叔父与尚书的旧怨,可他为什么不告诉我,甚至阻止我与冯若亭见面?
是不想让我伤害冯若亭吗?他想保全她,为何又提出纳我为妾?
往下,我想到的都是阴谋,推测我与裴直露水情缘一场,哪里抵得过正妻带给他的荣光与利益。
对裴直生出的那一点犹如落水之人遇到救命浮木般的好感,被兜头泼下一盆冷水。
直到次日,裴直上朝,几个丫鬟婆子将我带到太子妃冯若亭的院子里罚跪。
上首的冯若亭高高在上发了话:「你可知罪?」
我心中惴惴:「不知妾身何错只有?」
冯若亭听了后冷笑一声,不紧不慢的拨弄茶盏,对我发了难。
「“妾身”
?」
「徐怀月,你当真以为本宫不知道你是谁?放着当家主母不做,反而不知羞耻,爬上太子床榻。」
「不如,你求求本宫,莫要将你的行径告知你的父兄?」
闻言,我面色一白。
转念一想,在义阳郡时裴直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替我养伤和处理痕迹,就算她消息灵通,也不能这么快查到我的身份。
于是我施施然装傻道:「妾身的的确确不知晓“徐怀月”
是何人。」
「更不知与她究竟是何等相似,就连“阿月”
这个名字,也是太子殿下初遇妾身之时失神,随后赐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