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城笑成一朵花:“央央。”
他嘴里吐出这两字时,总是含糊不清,像是在嗓子眼里滚了好几遍,裹着层粘|腻的糖浆,拖长的尾音像把勾人的小刷子。
“你怎么在这里?”
禾央瞪大眼睛,疑惑不解。
她记得睡觉前何城出去了。
何城不急不缓道:“晚上的时候你突然喊了声,怕你有危险,就去前台要了你房间的房卡进来,见你睡得沉没叫醒你。”
禾央估计是昨天经历太多,做了噩梦,可她明明记得是美梦啊?她没多想,看着何城泛青的眼底:“你就这么守着,没回去睡啊。”
何城:“不放心你。”
察觉到禾央的局促,他又说:“既然你醒了,那就收拾一下吧,我去买早餐,你想回阳葵还是去老家?”
禾央想了想:“先去趟老家吧。”
何城应了声,离开。
打开门后,他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去了一楼大厅,不到十分钟,他攥着手机回到房间。
手机里多了个文件夹,命名:央央
前台苦着脸看着被删干净的硬盘,想起少年阴狠的脸,一时怕得发抖。
禾央昨天晚上睡得很沉,她的睡眠一向很好,只要睡着半夜就算有再大的声响也不容易醒,住大学住宿时,半夜电闪雷鸣,听舍友说那雷声就像擦着头顶轰过,一宿舍都吓醒了,就她还在呼呼大睡。
她扒在车窗旁,看路边的野草野树,何叔起初还问几句禾央家里的事,禾央用很平淡的语气说了一遍,引来何叔连连嘘声叹气,又安慰她几句。
“你父母太不负责任!”
“何叔别生气,我都不在意了,年纪小的时候是会觉得很不公平,想要做好点引起他们的注意力,可是渐渐才发现,不喜欢你的人做再多努力都没用,就不在乎了,”
禾央剥开一颗糖扔嘴里,笑道:“直接叫我名字吧!或者跟何城一样喊我央央。”
何叔没接话茬,扫一眼坐在禾央身旁昏昏欲睡的何城,压低声音:“你能这样想就对了。小少爷接到你的电话脸都吓白了,他身体一向虚弱,受不得刺|激,我差点以为他要发昏过去,他没有什么朋友,总爱自己一个人,旁人跟他说话也不理,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小少爷愿意交往的人禾央,你对小少爷很重要。”
说来很不可思议,何叔是看着何城长大的,哪怕是十岁之前的何城,他也从没在他身上看到过对于某件事情或某个人的过度关注,甚至为了这个人全身心投入感情,为她忧,为她乐,为她恐。
其实禾央的资料早在何城关注她的时候就被送到何家,大少爷甚至萌生出把她绑来陪着何城的想法,禾央长得可爱脾气好,人还阳光,本以为会是家里捧在掌心的小棉袄,没想到父母竟然漠视她,真是有眼不识明珠!
禾央听了这句话倒是没有立马接话茬,而是看向坐在旁边的何城,他昨晚没有睡好,本就苍白的脸上浮现两个青色的眼圈,长且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几下,他安静俊美,像童话故事里的精灵王子,她不自觉放轻呼吸。
何城的脑袋一点一点,在他将要撞向窗玻璃时,禾央及时伸手揽住他,把肩膀送上去,少年毛茸茸的碎发蹭着她的脖颈,麻麻痒痒,她目视前方,有些不自然地拽紧胸前的安全带。
禾央,你对小少爷很重要。
禾央,你对小少爷很重要。
禾央胸脯起伏的频率渐渐加大,她快速看何城一眼,紧接着收回目光,又做贼似的瞥眼后视镜,何叔专心致志开车,她又看何城一眼,那句话像魔咒不停荡在她的心尖,被他靠着的那侧肩膀僵硬,隐隐有灼人的热度。
他是很关心她,她能够感受到。
明明自从知道他未来会自杀,她下定决心跟他做朋友、对他好,可现实其实是得了他不少的帮助,她的学习由他来制定计划,而她只需要按照计划进行,不会的题目还可以得到他细心的讲解,甚至就连文科需要背诵的知识,他都负责抽查,被学校里的人欺负也有他当靠山,从此走路都蛮横不少,每天还有零食投喂她
听到她被困在山路,二话不说赶来接她,半夜听到她的喊声,以为她在做噩梦,陪了她大半夜,这才导致一上车就昏昏欲睡
如果真是把她当成唯一的朋友对待,那这种对待方式未免有些太好了吧?
何城自从靠在她的肩膀后,就再也没有乱动过,哪怕山路颠簸,他轻轻贴着她,偶尔蹭蹭她的脖颈,像只撒娇的小动物,碎发柔软清香,禾央嗅了一下,跟她的头发是一样的味道,是旅馆里的一次性洗发露。
正在这时,应该是路过一段凹凸路段,睡过去的何城往前倾,禾央抓住他贴近自己这侧的胳膊,等平静下后,她刚要移开,却听耳侧传来一声不满的嘤咛,她心脏猛然停住,再反应过来后,她的手竟然被他抓在掌心。
禾央盯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看了会儿,没说话,只当他是睡着后无意识的动作,抽了抽没抽出来,也不知道他睡着了怎么还这么大的力气,索性平复下心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看向窗外,一边又掩饰性地扯扯袖子,想要盖住两人牵在一起的手。
快要开进村子时,何叔道:“你跟父母说一声,就跟着我们回去吧!”
“我书包里装着作业,我拿上就走。”
禾央很感激能在这辈子遇见何城,他帮自己太多已经不是三两句道谢就能还清的,她也就不再客气,把这份好记在心里。其实这个老家她也待不下去了,本来以为她已经强大到可以忍受父母的漠视,可到底高估了,尤其昨天再装作云淡风轻,小婶子和李亚珍的对话还是往耳朵里钻,她们像在谈论一件货物似的谈论女儿,让她产生一种被当牲畜的感觉。
没有思想和感情,只等年龄一到便说个好价钱宰杀掉,完全不在乎买主是蒸着吃烤着吃还是活生生地吃。
等到了村里,禾央本想着让何叔把车停在村口,她进去拿了书包就出来,但何城醒了过来,他坐直身子,若无其事扫眼禾央的肩膀,唇角扬起。
“央央,我饿了。”
他刚睡醒,嗓音有些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浑身像是没骨头似的往她身上贴,禾央整个人都靠在车门上,退无可退,她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只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何城眼帘垂下,有些不开心地撅撅嘴,很快又恢复温和的模样期盼望着禾央。
“村里没有餐馆,到附近的镇上也得将近一个小时,要不你跟何叔将就一下,到我家吃饭?现在也到饭点了,家里应该做好饭了。”
因为是过节,禾央的父母又从镇上回来,还带着禾奶奶最疼爱的大孙子,午饭肯定准备丰盛。
就算他们再不待见禾央,面对客人该有的礼貌还是有的,毕竟人都是好面子的。
何城瞬间笑开,眉眼像是柔和了绚烂的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