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美睁开眼,看到秀气的少年关切地皱着眉头,嘴角便不由自主地轻轻勾起,淡淡地开口,嗓音却有些嘶哑:“好多了,晚上也不做梦了。”
微微拧眉,眉梢带俏,别有一番风情。
白胜祖想着前天来看她的模样,南叔叔一直牵着她的手,一步都不敢离开,只稍微有点动静她便不得安生,仿佛受了惊吓的小鹿般孱弱可怜,看得他心中又酸又苦,回到家后,竟是一夜未睡,只想着她好些了没有。
看着她,白胜祖心里就软了一方。坐到她床边,见她没什么力气说话,他又不是话多的,静坐着也没事,索性替她削起苹果来。
“胜祖。”
胜美靠在床上,闭着眼睛,却也能想象得出他认真专注的模样,一定是俊秀非常。这一年间,他好像长开了似的,不仅是身高刷刷地往上窜,连脸上的棱角也越发分明,早就脱离了少年的稚嫩青涩,愈发像一个真正的男人了。
“我是不是很不乖。”
胜美合着眸子,眼底却有些发热。父母这几日的辛劳焦虑,哥哥姐姐的关心着急,她不是没看在眼里。但是她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什么都不做。那个女人的出现让她慌了神,她无法想象再一次面对家破人散的场景,会是怎样一番肝肠寸断。
所以,她做了,她孤注一掷,她在这个女人出现的第一天就当机立断地决定,她一定要将这个沈夫人变成他们南家的扫把星,她要让全家人看到她就转身,她要让爸爸一见到她哪怕一想到她就满心厌恶,她要让她上门的时候除了闭门羹别无他物!
她只有一个人,但是她不能放弃。一旦放弃,她所面临的,将是再一次的天翻地覆。
梦靥,多么虚无缥缈的东西。再精确的仪器,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她声嘶力竭,她恐惧不安,原本只是演戏,可是到后来,她想到了前世那段最痛苦的日子,她又好像真的入了梦。到最后,她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梦中还是在梦外。
原本的计划还要简单些,她计划着过几日清醒时,‘不经意’地将自己梦中的场景说出来,她为何而受惊,她为何而惊恐,一切缘由,正是在那位沈夫人身上。
却不想,白太太的到来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效果。胜美不知道,原来白阿姨竟然还听说过那样玄乎的事。一弱一强,生生相克。但是不得不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胜美将计就计,昏昏睡睡,睡睡昏昏,她竭力地扮好一个被梦靥折磨得虚弱不堪的少女。
只是,几日下来,看到父母兄姊都为她劳累奔波,胜美心中又是羞愧又是心疼,两相矛盾,失眠相伴,心绪不宁,她倒是真的生了病,如今这憔悴的脸色,也不是装的。
此刻,见身边只有一个白胜祖,她忽然很想找人说说话,心里的愧疚与痛苦折磨得她全无思路,往常伶俐的脑袋仿佛锈住了般,她仿佛被困在陷阱里的小兽,不知道从何处找到出路。
尽管她知道白胜祖不会明白她在说什么,也许在他眼里她就像个傻瓜一样地在胡言乱语,可是她就是想找人说说话,不管说什么,只要听她说就好,而白胜祖,无疑是一个很好的听众。
“我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可是我管不了了,我要是什么都不做,我一定会后悔的。”
微凉的话语在病房里显得格外空旷。胜美捂住眼,就像她重生的第一天那样,无助而迷茫。她不知道未来会如何,她只是想做自己想做的事,上一世的决然破碎,这一世的幸福,让她更加不能接受那样惨烈的结局,她的家,她决不能眼睁睁看着有人来破坏。
白胜祖什么话都没有说,他好似只专注手中的苹果,那鲜嫩的果皮连成圈,匀称而连贯,完美得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吃。”
白胜祖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将手中削好的苹果切成片,插上牙签,很是自然地摆到她的面前。胜美诧异地抬起头,眸中的水色盈盈漾漾,可是一看到他这么一副认真的模样,好像不吃苹果就犯了什么大罪的神情,又忍不住轻笑出声。“好,我吃。”
这个世界上就是有这么一个人,在上帝创人的时候就已经为你预备好了。在他的面前,你可以无拘无束,无忧无虑,也许你会为了他烦恼,为了他哭泣,但是他带给你的,是数之不尽的快乐和欢喜,这些欢笑,足以抵消所有的愁怨。
隐藏在心里的幼稚和傻气,在他面前可以无拘无束地展露,他就好像你自己的一部分,无所谓形象,无所谓看法。不必勉强自己成为他人面前优秀的那一个自己,在他面前,你就是你。
白胜祖于南胜美,也许还没有到这一步,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在她面前的他,是最真实的他,会笑,会闹,会怒,会恼。而在他面前的她,也时常忘记那些束缚她的枷锁,忘记那让人痛苦的前世,她只看得到一步一步往好的方向发展的未来,只看得到有他陪伴而变得不同的未来。
“胜祖,我们以后上同一个大学,好吗?”
胜美咬了一口清脆的苹果,清甜四溢,让苦涩了好几天的舌头也鲜活起来。看着少年清亮的眸子,她很是自然地问出了这句话。她想和他继续在一起,她不想否认这一点。说不上什么感觉,她舍不得爱闵、莉娜和智慧她们,也舍不得白胜祖这个邻居兼同学。
“嗯。”
白胜祖只简单地应了一声,便又继续削第二个苹果,胜美却看到他的嘴角比之刚才高扬了不少,这个发现,让她心情陡然好上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