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照古一進來就嫻熟地下跪一叩,得了蘭微霜叫他起身的話後也沒站起來,而是繼續告罪,說犬子謝緣君有負皇恩、今日實在病得下不了床榻、來不了陛下跟前受訓了。
蘭微霜帶著輕笑:「病了?」
謝照古沉穩道:「是,陛下,府醫看過了,說是染了風寒。緣君病了倒不打緊,只是病容狼狽、不敢面聖,若是再染給了陛下,他萬死難辭其咎。故臣代子求見,望陛下恕罪。」
蘭微霜慢悠悠地敲了下手指,又問:「病得這般突然,難道是這幾日朕罰了他的緣故?」
謝照古連忙又是一叩:「陛下此言,叫臣惶恐!陛下有意提點訓導緣君,臣與緣君皆是感激涕零,可恨緣君一介書生,臣從前對他不甚嚴格,竟讓他如此文弱、有負聖恩,實在是……實在是臣這個為人父的管教之過……」
「行了。」蘭微霜打斷道,「既然病了,便養著吧,待痊癒了再來。」
謝照古面色不改,叩謝恩。
離開承恩殿後,謝照古才忍不住變了變臉色,苦大仇深地思索蘭微霜到底是何意——很顯然,他們這位陛下並沒有打算放過謝緣君,雖然難得「溫情」地允了謝緣君先養病,但病好了還是得進宮繼續跪。
生病這藉口不好再用,尤其是陛下本人就是個病秧子,這種藉口容易撞上他的逆鱗。
今天這第一次,謝照古敢讓謝緣君稱病,就是揣測著蘭微霜這幾日「好說話」了些,說不定稱個病、陛下覺得無了順帶也就高抬貴手了,最壞也不至於喪命。
畢竟陛下開始了軟刀子慢慢折磨,大抵也是預料得到謝緣君遲早會被折磨病的,頭次用這理由不至於叫他大發雷霆直接砍殺。
然而這理由可一不可二,再來一次的話,謝照古也摸不清如今他們這位陛下的想法。便是能再來第二次、第三次,但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長久之計啊……
謝照古滿頭愁緒地回到勉勤殿,開始處理今日的政務。
及至下午,謝照古突然收到消息,說陛下起駕出宮、前往丞相府探望謝緣君去了!
謝照古雖然驚訝,但還算鎮定,畢竟謝緣君是真的病歪歪躺在床上的,而且聽傳話的人所說,陛下出宮只帶了大太監和幾個侍衛,並沒有帶太醫,謝照古就更不用擔心謝緣君被揭穿了。
……
宮裡無聊,只能跟系統聊天,但蘭微霜又不是很喜歡和人閒聊的性格,索性出宮找點事做。
如今初冬,之前抽到的蜂窩煤製作方法正好趕得上時機、派得上用場。
前幾日他生病,不想折騰自己,現在既然病好了,那就出宮逛逛街、考察一下場地……順便折磨一下主角。
蘭微霜出宮後,先是直奔丞相府。
給丞相府的人嚇得夠嗆。
看到謝緣君當真一臉病容地躺在床上,蘭微霜並不意外。
如今暴君積威猶在,謝照古和謝緣君就算是作戲稱病逃避罰跪,那也得真的病一場才安心。
蘭微霜沒有進謝緣君的臥房,就站在門口,既是因為不打算久留,也是不想被謝緣君過了病氣。
他這多吹會兒冷風就要高燒的身體素質,還不如謝緣君抗造呢。
看著強撐精神行禮的謝緣君,蘭微霜慢悠悠道:「謝卿病得如此之重,倒叫朕不好意思繼續讓你受罰了。」
謝緣君臉色蒼白、聲音無力:「陛下言重,是臣無能……」
蘭微霜卻是似乎完全沒有在意謝緣君是否說了話、說了什麼話的模樣,繼續輕描淡寫著說:「謝卿乃是朕登基那年科考的狀元,也是國之棟樑,總在庭院裡罰著的確是作踐了謝卿自幼苦讀的詩書。」
謝緣君一愣。
「罷了,謝卿明日再來承恩殿,便不罰跪罰站了。」蘭微霜用「朕寬宏大量」的語氣說道。
謝緣君雖然意外,但下意識謝恩。
等謝緣君謝完了,蘭微霜才帶了點輕笑,繼續道:「往後,謝卿便擔任抄錄郎,日日坐在承恩殿庭院之中為朕抄寫佛經、向上蒼祈福,如何?」
得虧謝緣君這會兒本來就面色難看、毫無血色,聽到這個「任職」,除卻瞳孔微縮之外,倒看不出什麼情緒。
謝緣君語氣依舊虛弱地應是,還要謝陛下栽培。
幹完了這件事,蘭微霜轉身離開了丞相府。
同時系統歡快地通知:【恭喜宿主哦,戲弄折辱、亂用能臣,暴君行為打卡成功加一啦~】
蘭微霜自己也挺滿意。
上午謝照古替謝緣君告病之後,蘭微霜就琢磨著,繼續只是體罰恐怕不會有顯著效果。
這回是裝病,日子久了謝照古說不定會讓謝緣君裝死脫身,畢竟與其被皇帝罰跪罰得硬是成了殘廢,倒不如金蟬脫殼去其他地方逍遙自在,反正都是仕途無望,不如選擇後者還能留個全乎人。
謝照古本就不願意謝緣君入仕,只是以前謝緣君惦記著對皇室的仇恨、非要做官湊到皇帝能看到的地方。
如今謝緣君失憶,若是真面臨著被罰跪至雙膝殘廢的局面,相比驟然弒君,謝照古提議謝緣君死遁、謝緣君答應,這個可能性比較大。
蘭微霜惦記著完成任務,可不能讓主角跑了,便決定改口叫謝緣君擔任他胡謅的「抄錄郎」。
只是坐在院子裡抄書,身體健康沒有大礙、性命暫時無憂,仕途也不見得全然無望,這種情況下死遁就沒有性價比了,蘭微霜不用再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