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琅正要上马,听见有人在背后叫,回头见李长缨竟来了,整个人裹得似只毛粽子,一口气跑到自己跟前站定作揖不停。知道这个外甥是个混日子的,今天竟这样赶早来找自己,有些惊讶,停住,咦了声:“长缨,怎的是你?”
李长缨点头哈腰,凑过去小声道:“是我啊舅舅,我有事找你,就耽误你片刻,借个地儿说话可好?”
萧琅看他一眼,见他露出来的鼻头冻得通红,双目闪闪亮,满脸的兴奋之色,便把手中的马缰交给边上的侍卫,领了他入内到大门边的茶水房里,问道:“什么事?”
李长缨关上门,到了他近前,陪着笑脸道:“舅舅,是这样的。你也晓得,你外甥儿老大不小了,却一直没什么正经事儿干。这人一没事,难免就闲得慌,我在家里也被我爹娘时不时捶骂。其实我冤啊,不是你外甥儿不想上进,实在是没给我机会啊!如今羽林卫里不是正要人手吗?这正是个好机会。舅舅,你也不想让我这么一直厮混下去是吧?你就体恤体恤你外甥儿想上进的不易,帮我说句话可好?只要你肯帮我说话,那个李邈必定会买你的面子。”
说完,眼巴巴地望着萧琅。
萧琅虽常年不在京中,但自己这个外甥声名狼藉,他却也略知一二。只是一来,他年纪比自己其实也就小了那么四五岁而已,二来,上也有大长公主和长安侯,他自然不便多说什么。没想到此刻他竟撞到了自己跟前开口求这事。略微沉吟,便道:“长缨,你想上进,这是好事,舅舅自然支持。只是羽林亲卫队职责重大,必须经严格考试,有资格者才能进入,这是规矩。且卫尉卿李邈向来严苛,舅舅便是开口,你若通不过考试,恐怕也没什么用。”
李长缨听他拒绝,心里不平,嘴里便嘟囔着道:“什么考试!我空有一身好武艺,只是不爱念书罢了!结果第一关文试便被刷下来了,实在是不公平!”
萧琅微微一笑,打量了下他,想了下,道:“那这样吧,除了亲卫队,我知道翊卫队里也有几个不错的位子空出来。你若肯去,我举荐你过去。你还年轻,只要真有本事,做个一两年后,舅舅再举荐你入亲卫队,如何?”
羽林卫分亲卫、勋卫、翊卫三等,翊卫品级最低,一般只做后备用。李长缨一听,大失所望,哪里肯去,立着不动,更不点头。
萧琅知道他素来眼高手低,见他不愿去翊卫队,也不勉强,抬头看了眼开始朦白的窗外,拍了下他肩,道:“你好好考虑下,什么时候想去了,随时可以来找我。舅舅还要赶早朝,先去了。”
李长缨见他说完就要走,极不甘心,脱口而出道:“舅舅,你要是不帮外甥这个忙,可别怪外甥不替你保守秘密了!”
萧琅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他一眼,略微挑眉,“什么秘密?”
李长缨见他一脸莫名之状,心想真会装蒜。几步跑到了他身畔。
“舅舅,在外甥儿跟前,您就别装了。你跟那个董秀的事儿,瞒得了别人,可瞒不了我!”
萧琅听他忽然提董秀,更加糊涂了,“什么瞒不了你?”
“舅舅!”
李长缨压低了声,挤眉弄眼道:“你可真有福气,回京没多久,就得了董秀那样的标志人儿,外甥羡慕得紧。我晓得舅舅你不欲让外人知道此事,外甥自然会替舅舅好好隐瞒的……”
萧琅听他没头没脑地说出来这一番话,神情猥琐至极,语带隐隐威胁之意,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和那人被这样扯到了一处。又是惊诧,又是恼怒,打断了他话,“你哪里得来的这消息?”
他话很短,声音却已经隐隐带了丝严厉。李长缨抬眼,见他正盯着自己,神情不复方才的温和,目光里隐然含了丝威怒。以为是秘密被自己戳破了,所以恼羞成怒,虽有些畏惧,却也仍硬着头皮勉强道:“舅舅,既然都是同道中人了,还有什么不可说的?那个董秀难得一见的清俊,你不收用了才真是暴殄天物。我知道舅舅和我不一样,爱惜名声,反正外甥不会出去乱说的,舅舅你放一百个心便是……”
萧琅摇了摇头,看他一眼。
“长缨,你既自己提到了,我便以长辈身份诫你几句。你素日所为,我也略有耳闻。既有此等癖好,你若寻得同好之人,再如何厮混,自然也与外人无干。只是我听说你从前曾做出过强迫他人之事。往后倘再不加自律,必定招祸上身。至于那位董秀,我与他不过见过数次面。其人精通医道,是个难得的医才。却不晓得你是哪里得来的消息,捕风捉影便到我面前这般诋毁他的名誉,”
他的声音蓦地转为冰冷,“被我查到捏造谎言之人,定不轻饶!”
李长缨脖子一缩,慢慢低下了头去。
他听了出来,萧琅话里话外,似乎真的和那董秀没什么关系。可是为什么昨天董秀却对自己说那些话?
“啊!难道他竟是在骗我!”
李长缨忽然醒悟过来,瞪大了眼,“一定是的!舅舅!我被他骗了!他竟敢骗我!这次非要他好看不可!我绝饶不了他!”
“谁骗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