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问道。
西门吹雪记得他初试剑道的时候,大庄主曾经拉着他和阿姐的手,将他们的手放在了锋锐的剑锋上。
那个时候大庄主说了些什么呢西门吹雪低头细细回忆,只觉得那日的场景依然清晰如同昨。他记得他们大庄主说“剑,天下之大凶也。先知其锋,小心伤己,此乃第一重境界。后知其利,敢以伤人,此为第二重境界。最后反身自重,仗剑之锋而护所重之人,此方为第三重境界。”
西门吹雪一直觉得自己并不是那么内心柔软的人,也见惯了死亡是了,既然万梅山庄庄主悬壶济世,那么万梅山庄自然就有往来的病患,可是西门然虽然是神医传人,却到底并不是神。所以,哪怕他的医术再高,可是万梅山庄却到底还是有回天乏术的死人的。
死亡即是别离,年纪尚幼的西门吹雪看着那些抱着亲人的尸哭得撕心裂肺的人,在心中恍惚的有了对死亡的理解。可是他仿佛天生就没有什么悲天悯人的心思,而是将他爹的荒诞不羁学进了骨子里。
人和人的悲喜并不共通,至少对于西门吹雪来说,他觉得就是这个样子的。
西门吹雪看着那些因为这种一生只有一次的“别离”
而痛哭失声、久久不能自己的人,时常都觉得困惑。他不不知道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哭的,早晚都是要离开的,那或早或晚,又有什么差别
很长的一段时间,西门吹雪将这种痛哭归结为个人的软弱。也正是因为这样,西门吹雪从来不觉得“死亡”
是一件多么不得了的恐怖事情。
可是一直到刚才,甚至到自己一剑干净利落的解决完那第一个杀手的时候,西门吹雪都觉得自己仿佛从来都没有真正理解过死亡的真正含义。
长剑割裂皮肉,一寸一寸的没入那人胸口,而后那个人敏锐的捕捉到西门吹雪动作之中一丝的僵硬,他果断的攥住西门吹雪的剑尖,猛的又将那长剑从自己的胸口拔了出来。自然,他这样粗鲁的动作,让他胸口本就狰狞的伤口涌出了更多的鲜血,西门吹雪想要后退,却被那人是死死的用手攥住了自己的剑尖,他并不想放开自己的剑,于是这一个再短暂不过的犹豫之后,那人的血就溅落在西门吹雪的手上。
他雪白的衣袍被染湿了一个袍袖,宛若一棵雪地之中绽开的红梅。
不,现实显然没有那么多诗情画意,西门吹雪只觉得自己的手湿了一块,最初的时候那里还是温热,但是因为如今太原的天气也渐渐地凉了下去,因此那块也很快就失去了温度,甚至变成西门吹雪虎口处的冰凉触觉。
还有几滴血汇聚一处,最终沿着西门吹雪的修长手指滴落,砸在地上绽开一朵朵锈红。
那人的胸口还在起伏,虽然已经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或许是咬破牙关才能在这样的时刻剥离出最后的继续清明,那人狠狠咬烂了自己的腮帮,一出口便有血迹蔓延在齿关,他嚣张而恶意的对着西门吹雪笑了起来“怎么样,杀人的滋味儿,不错吧”
他也并不需要西门吹雪回答,因为西门吹雪根本就不会回答他,他只是要用自己的死在玉罗刹的儿子的心里种下一颗种子。
他要让他畏惧死亡,或者爱上杀戮。
这人的剑法在当世并不算是十分顶尖,但是终归也堪堪触摸到了“道”
的边缘,因此他比寻常人更加知道该如何去毁了一个剑客。
剑是凶器,总是要和死亡相伴的。因此,若是一个剑客无法看透生死,那他无论是软弱还是嗜血,都始终不是正道。而剑的本性刚而不折,乃是君子之锋,背离了剑道人也终将遭到剑的厌弃就如同现在的他自己一样。
玉罗刹的儿子小小年纪就能战败他们兄弟二人,让他们十多年的努力功亏一篑,然而若是能够就此斩断这个少年的剑道,他们兄弟倒也不算太亏他们简直不敢想象,若是玉罗刹有了一个足够成器的儿子,他们父子将如何大漠,到了那个时候,他们这些人恐怕就连苟延残喘的机会都没有了。
西门吹雪是一个洁癖的人,所以如今,他在觉得惊惧之前最先感觉到的是一股恶心。
这个小少年能洁癖到什么程度呢
寻常剑客用来拭剑的都是骨粉,而“骨粉”
顾名思义,就是骨骼焚烧之后留下的碎渣。这骨粉自然也是有讲究的,最好的便是用鸽子骨,因为旁的骨头不是太过粗粝会划花剑身,就是本身油脂含量过多,焚烧之后不够澄净洁白,气味也不好。唯有鸽子骨的软硬适中,烧出来的骨粉也洁白细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