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父亲,是自采取精神力对抗异常引力场以来,最为出色的系统架构师。他创造性的拓展和确定了如今架构师为主体的,一二二制作战体系,他几乎一手推动和完善了系统架构生的培养机制和相关训练标准及要求。
这样的成就,徐觅这辈子可能都无法比肩,更不用说赶超,所以当初父亲让她转系时,她才那么愤怒。
她知道自己赶不上,可哪知父亲连追赶的机会都不给她。
“其实直到今年,我才渐渐能心平气和地承认这一点。我承认,承认自己的天赋不那么好,承认自己可能真的无法成为一个真正优秀的系统架构师,但越是这样,我越觉得您当初说的话有道理。在解决异常引力场这件事上,我应该贡献自己真正的力量。
谌定昏迷,意识陷入了我构建的模拟小星系,这可能是猜测,也可能是事实。我需要验证。
他是在与异常引力场对战的过程中受伤昏迷的,如果这件事是事实,那么它必然与异常引力场有关系。缠斗了这么多年,这应该是除了吞噬之外,我们首次发现的异常引力场的相关事件。
父亲,我不能放过这个问题点。为消灭异常引力场这件事作出真正地贡献,不管当时您是出于什么目的说了这句话,现在,到了我该真正践行它的时候。”
画面里,徐父的身影矗立的高山峡谷,眼前是惊涛骇浪,他却依然只能无声矗立。
徐觅决定推迟自己论文答辩的时间,宿舍里顿时一片哗然。
碧丽瞬间猜到了原因,她死死盯着徐觅:“你到底要干什么?”
徐觅微微一笑:“有点事情需要做。”
“可就几天时间”
黄灵劝道。
徐觅仰头看着她笑:“可我等不及。”
碧丽呵的一声笑,满脸讥笑:“徐觅,你是不是以为自己这么做挺感天动地的,我告诉你,实际上你就感动了你自己!”
“我就是为了感动我自己。”
徐觅的笑容不变,依然清清淡淡。
碧丽瞬间柳眉倒立,她瞪着徐觅,终于一转身:“随便你!”
徐觅的神情沉静下来,她垂下眼睛。她知道室友的好意,但她无从解释。
第二天徐觅联系吴秘书,提出要再上一趟前哨。
“我的论文还差一点数据,打回来修改,我想申请再上去一趟,收集些数据。麻烦向张少校做个申请。”
吴秘书答应了。
下午,吴秘书回话,说张少校同意了,但“可能要等几天,需要等申请批下来。”
“可以。”
徐觅说。
回完信息后,她推开遮光板,看向舷窗外的无尽太空。她没有告诉吴秘书,她已经坐上了前往第三军区的飞船。
太阳隐在云层之后,浓淡不匀的云仿佛烧至白热化的铁,几将掉落。终于,在那白热化的最中心,一个光点穿过了它,飞速向前飞去。嘉兰盯着它,直到它消失在天际的尽头,然后她转过了头。
半天之上,雪花开始飘落,洋洋洒洒,漫无目的,一片一片,落在了长长的山谷内。
雪一层一层落下来,累积,堆就,仿佛自命不凡的雕刻家,并不满意原来的世界,于是以雪为材料,以风为刀,掩埋了所有旧时痕迹,然后胸有成竹的重新雕刻起来。
云层之后,太阳始终不肯露面。它全然不顾这世间的寒冷和对温度的渴求,仿佛最吝啬的商人,斤斤计较着投入产出和回报率,却始终迟疑着,不肯拿出真金白银。
一切是如此的有秩序,甚至可以让人感受到这寒冷寂静中的某种情绪,但嘉兰仍然觉得陌生,她不知道这是哪里,她不知道自己这是到了哪里。
忽然一个人出现了,他跌跌撞撞,几乎是从雪上爬进了山谷。他的喘气声回响如雷,他惊慌失措,频频回头。
嘉兰看着他,她无声地看着他。
这个人,他穿着一身狐裘,却满身泥水粘连,布满冰渣,狼狈得几乎无法想象之前的雍容与华贵。
他是谁?他从哪里来?
风低低在他身边盘旋。他忽然扑倒在地,雪地上伸出了一只冻得通红的手,骨节分明,显然是惯于握笔。他在雪中挣扎,他极力想撑住什么好站起来,但雪太软,撑不起他和他身上那件狐裘的重量。
他停止了挣扎,雪中传来了如风一般的呜咽嚎哭声。
嘉兰静静看着这一幕。她最终决定去帮他一把,这个念头刚刚转过,男人就涕泗横流地伏在了她的脚底。
他仰头看着她,带着敬畏,转而又生出了几分癫狂。他膝行着,想抱住她的腿,他胡言乱语。
“救我,救我!我遵照的是你的旨意,你想要臣服,你想要万世一心,我知道你想要这些。我知道,所以我教他们纲理伦常,道德仁义。我做到了,我体会到了天道,我体会到了你的旨意!可现在外面乱了,一切都乱了。我怎么办?你救我,你一定要救我!”
他语无伦次,一边说一边打哆嗦。他匍匐向前,竭力想要抓住嘉兰的脚。
嘉兰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她后退了一步,同时向山外看去。
在皑皑冰雪的尽头,她看到了黑色的硝烟。烟雾盘旋而上,带着狰狞的爪牙,扑向了大地,城池,和四散奔逃的人。
男人还在辩解:“这不是我的错!我没有错!我遵照的不过都是你的旨意。”
他冥思苦想,耗尽心血,他蛰伏等待,伺机而动,才终于让这世道朝着她所要的方向走去。可这世界突然就乱了,那些坚船利炮,它们从海的尽头招摇而来,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