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月亮。
与其说是红色,实际它整体上更接近于黑。
妖异的红如火山余烬裂缝中的岩浆那般缓缓流淌,尽管这轮红月看起来很烫,她却依旧感到了凛冬时节才有的那种刺骨寒意。
视野里除了极致的红与黑之外,荧什么都看不到,或许,这里已经没有什么能剩下的了。
但直觉告诉她,必须继续往前走,前面有什么人在等着她。
像幽灵一样地在这部黑红默片里游荡了许久后,她才终于得以见到第三种,第四种色彩。
白色,金色。
层层迭迭,密密麻麻,横七竖八地堆积成了小山。
白色是哥哥破损的披风和皮肤,金色则是他染血的长发。
「哥哥…?」
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多哥哥?
在这座由哥哥堆迭而成的山顶上坐着一个人,那个人将自己蜷缩成了小小的一团——这让荧想起了被包裹在胎膜里的婴儿,他肩膀颤动着,似乎在哭,但她听不到他发出来的声音。
「哥哥…!」
荧想上去找哥哥,问他为什么哭,但她无论如何都做不出践踏哥哥躯体的事情来——即使他们看上去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
犹豫间,有什么东西紧紧抓了她的脚踝,她低头一看,是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属于哥哥的手。
不仅是这一只手,其他的手见这只手这么干了,它们也蠢蠢欲动,顿时,无数只手像海葵触手一样齐齐朝她伸了过来——
“唔——!!”
荧从床上猛地坐起来,动静大到把旁边的派蒙都给吓醒了。
“怎、怎么了?”
派蒙揉着眼睛,还有些懵,“发生什么事了?”
荧动了动自己的脚和手腕,没有被缠绕住,还能自由活动。
——是梦啊。
“没事,就是做了个梦,”
她安慰派蒙,“时间还早,继续睡吧。”
哥哥…已经不在了。
哥哥的事情她还没有告诉派蒙,除了这件事的参与者,她谁也没告诉。
没必要让其他朋友与自己一起承担这份哀思,她也不想被任何人同情可怜。
反复扒开自己的伤口给别人看,是无法痊愈的。
哥哥的离去固然会成为她永世的伤痕烙印,但她现在需要尽快振作起来干死多托雷,用他的鲜血抚慰哥哥的亡灵。
在这条道路上出现任何绊脚石拦路藤,她都会一剑劈开。
哥哥特地来找她托梦,一定是对贡品失窃的事情生气了。
在荧的记忆中,空并不爱哭,毕竟他自觉自己从一生下来就是哥哥,必须得在妹妹面前树立好一个可靠兄长的形象。
哥哥很少会主动要求她做什么,极少数的那几次都是她见他生病没胃口问他想吃什么,他才老老实实地说想吃她做的布丁。因为布丁做起来最是容易,把材料搅拌搅拌放烤箱里烤就完事了。
在梦里,他哭得这么可怜,一定很想吃那罐布丁吧。
可恶的布丁小偷!别人坟前的贡品都要偷!!
不仅仅是贡品失窃,昨天发生的一切荧也越想越奇怪。
须弥水天丛林经常下雨,她趴哥哥坟前睡了一下午,身上居然半点没湿。
自己再怎么疲惫,也不至于一个人在荒郊野岭睡这么死沉,基本的防范意识她还是有的。
——明显是被人移动过来的。
好诡异…!她光是想到有这个可能,就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但她身体完全没有哪里不适…肚子倒是吃得饱饱的,什么变态把人迷晕带走就为了给人填食?
心里还总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记忆就像被人凭空撕去了一页。
…绝对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发生过,只是被她遗忘了。
今天她连委托都不打算做了,势必要将那个布丁小偷捉拿归案!
荧来到案发地点附近的一处镀金旅团营地,都还没严刑逼供几下,那几个人就招了。
“担心您被附近的长鬓虎丘丘人拖走,有个橘红色头发的男的出钱让我们帮忙照看着您,”
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镀金旅团A哭着说道,他脸上用来蔽目的红绸不知所踪,或许已经进了某人的口袋里,“除此之外,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您就饶了我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