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顿了顿,又补充道:“其实你方才用不着介绍,我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江御暮满眼疑惑,显然对她毫无印象,纪青元见状虽不意外,却难免有些失落。
是啊,她父亲不过是个小吏,在朝堂中根本排不上号。
即便后来卖女求荣,得了个正经官衔,也挤不进朝中重臣的交际圈里。
纪青元未成婚时,每逢佳节出门游玩,时常能遇到各部尚书、侍郎之女。
当然,她们往往结伴同游,而她,只是独自远观而已。
远观她们在仲春的草田里抛球投壶,在盛夏的湖心亭歌酒联诗,在孟秋的原野上策马竞逐,在冬夜的热闹节庆中猜谜画灯。
畅快和乐,教人如何不羡慕?
纪青元的父亲总会鼓励她主动与她们来往,哪怕放低身段,甘做陪衬,只求一个跟班的位置也好。
可她就是不愿。
父亲逼得越急,她的抵触情绪便越重。
以至于后来,纪青元甚至开始自欺欺人,坚信那些高门贵女必是眼高于顶,不屑与她这等小吏之女来往。
直到她某日为了避雨,误打误撞走进枕闲书铺。
在这里一同避雨的,有开茶摊的小姑娘,亦有卖绣品的老婆婆。
而那位身居其中,与她们谈笑风生的书铺掌柜,竟然就是她此前只敢远观的贵女之一,江御暮。
纪青元在铺子里小坐半个时辰,静静听着江御暮教那小姑娘认了几组字。
临走前,她随意抓了几本书买下,回家以后才发现那些书是晦涩难懂的古佛心经,她根本读不下去。
自那日起,纪青元再也没有踏入枕闲书铺,若将原因说出来,连她自己都觉得矫情——
她身份尴尬,高不足以获得尚书之女的友谊,低不足以博得书铺掌柜的怜惜。
既然如此,又何必自找没趣呢?
阴差阳错做了安王妃以后,纪青元被困于后宅之中,原以为她们此生都不会再有交集。没想到今日却……
“江小姐,你乔装混入安王府,是为了调查刘俭之死吧?”
纪青元笑意盈盈,直言不讳。
她喜欢被对方难掩惊讶的眼神注视着。
七八分的惊诧里,总能藏着一二分的敬佩吧?
纪青元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贪恋旁人的敬意,也许是想证明什么,也许根本证明不了什么。
江御暮没想到纪青元继看穿她的伪装后,又看穿了她的来意,一时难以判断对方是敌是友,只得含糊答道:“臣女不懂您此言何意。”
纪青元呵呵一笑。
不懂?她怎么会不懂?
据安王穆归礼所说,刘俭几日前溺死在京郊湖心,尸体被发现时,太子和他的“新宠”
江御暮都在现场。而且那个案子,还是江御暮亲自报的官呢
纪青元不给她留出蒙混过关的机会,直接把最难听的实话摆在了台面上。
“皇家手足之情向来淡薄,哪位皇子不想多搞死几个兄弟啊?江小姐既为太子一党,又冒险潜入安王府,若说不是为了找到穆归礼的把柄,实在难以令人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