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楚情何极,亡秦气未平。
雄风清角劲,落日大旗明。
缟素酬家国,戈船决死生!
胡笳千古恨,一片月临城。
深夜的落步河水在微风吹拂下泛着涟漪,河两岸的群山丛林亦是静的可怕。
在虎帅李来亨指挥下,担任开路先锋的2ooo明军将士抬着云梯、盾牌,推着挡铳车,手持钩镰大斧,冒着清军如雨箭矢,前赴后继奋勇争先砍断清军排桩,先后破堰塘、老寨包、水磨溪三道清军防线,成功冲至清军依托茅麓山东南落步河修建的第四道防线跟前。
三战,明军毙敌多达三四千,然自身伤亡也高达千人,全军上下更是人人精疲力竭,然依旧在虎帅大旗引领下于落步河枕戈待旦,随时向着河对岸的清军营垒冲杀而去。
驻防落步河的清军将领是出身汉军镶蓝旗的辰州协副将张朝义。
此人祖父便是松锦之战后在锦州随祖大寿降清,后以总督身份带兵逼死靖南王耿仲明,又在山东挖开黄河镇压榆园义军的张存仁。
榆园义军固然被张存仁成功镇压,然因黄河大堤被挖致使直隶、山东、河南三省交界化为水乡泽国,死难百姓二百七十万有余。
罪孽之重,以致清廷都不敢记录张存仁平定山东之功。
张存仁还有个孙子张璲曾任汉军佐领,五年前随达素出征厦门时战死。
受父祖、兄长恩荫,25岁的张朝义得以出任从二品的辰州协副将,其部营兵虽只2ooo人,却皆是配备火铳,营中更有火炮十数门,战斗力并不弱于总督、巡抚直辖的标营。
闻知明军大举突围,并接连冲破己方三阵后,张朝义一面派人向后方的“总指挥”
汉军副都统张天喜求援,一面下令所部严阵以待,誓要凭借落步河险利将“西山贼”
的血流干。
天色早已经黑了下来,连破三阵的明军体力消耗太大,李来亨下令将士就地休整,亲自与都督余加日、总兵应绍等人探查清军防线,试图寻找清军防线漏洞。
只那守将张朝义虽然年轻也算“将门虎子”
,把个防线打造的滴水不漏,使的明军无法讨巧,只有强攻一途。
想要强攻,先就得渡过四十余丈的落步河。
这条源自茅麓山的河道并不深,人可以涉水而过,只是想要在清军眼皮底下渡过四十余丈的落步河,其中凶险自是不必多说。
毕竟,李来亨此时手里还能动用的兵力已经不足千人,且已探知对面的清军有火炮。
若是强攻的话,这千人恐怕又要折损大半,如此哪还有能力再去破清军的最后一阵。
不能打破清军最后一阵,先前取得的胜利再大也无济于事。
当前态势对突围的明军十分不利,本按兵不动的陕西清军在现明军竟然东进突围后,提督陈福不顾西安将军富喀禅暂缓攻击的军令,立时下令追击,并亲自率部攻占了明军主寨,一把火将主寨烧了个精光。
仍是那個让明军吃够苦头的副将王进宝负责追击突围的明军。
明军垫后的虽是皖国公世子刘亨带领的精锐人马,可这支人马也不过一千六百余人,实难与追击的上万陕西清军正面作战,只能边打边退,好几次险些被王进宝咬住走脱不得。
刘亨本人也在交战中被清军箭枝射中右眼,血流不止的小公爷竟是直接将中箭的眼珠活活拽下,咬紧牙关奋力呼吼杀敌死战不退,直至昏厥被总兵张恩带人抬出。
王进宝也是狡猾,见明军垫后人马皆抱定牺牲之志十分难打,便派出精干小分队在明军降兵带领下从山间小道穿插袭击明军撤退队伍,结果造成撤退中的明军妇孺队伍伤亡很大。
明军的随军家眷但凡与队伍走散落入清军之手,年老者皆乱刀砍死,年幼者亦捅死或推下山涧,独年轻有姿色妇人能活。
清军一路过来,沿途皆是人间惨剧。
因此明军现在只能不顾一切突破落步河防线,尽一切可能摆脱后面的陕西清军,否则这条源自根据地的河流很有可能就成了茅麓山抗清军民最后埋骨之地。
前方堵,后方追,跟随自己的将士却是越来越少,这让李来亨心绪难宁,痴痴盯着对面的清军防线看了许久。
前军都督余加日见状犹豫了下低声道:“是不是派人去袁帅那里调些人手过来,不然怕是打不过去。”
“袁帅那里压力不比我小,如果不是袁帅替咱们撑着两翼不让清军围过来,咱们也冲不到这落步河唉,这会让袁帅分兵过来支援我,同自杀又有什么区别?”
李来亨摇了摇头,有些疲惫的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亲兵忙将干粮递了过来。
就两块晒干的面饼。
很硬,难咬,入口后需与水和着方能咽下肚中。
李来亨只吃了一块面饼便没再吃,后将别在腰间的烟袋取出默默装了一锅烟叶用火折子点上,“吧嗒”
抽了起来。
伤势尚未好的左军都督郭升等人赶过来后见虎帅低头抽烟,众人均未说话。
气氛有些压抑。
四下里正在休息的明军将士有的直接睡在冰冷的地面上,有的则是靠着树和石头打盹,却无一例外双手都牢牢握着兵器。
风声稍大,都能惊醒许多“半睡半醒”
的明军将士。
不远处坡上,虎帅的将旗牢牢插在碎石之间,在夜风吹拂下咧咧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