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忻的注意力顿时转移到了萧珩写的东西上,萧珩趁机给徐烨使眼色,徐烨来去如风,溜之大吉。
薛忻就站在门口读完文章,道:“文章不错,只是写得太虚了,不像是策论,倒像是注经。”
薛太傅虽是传统读书人,写的是儒,但并不太注重四书五经,而是更偏爱实用的策论,解忧献策的治国之道才是他该教给萧珩的,这也是他能一直做太傅的原因之一。
考察完了学问,薛太傅暂且放过了萧珩,抬头一看,哪还有徐烨的身影。
他扭头看向一脸无辜的萧珩,张口就要骂,谢庭阙就在此时,像一阵风似的,将萧珩卷进了书房,还顺带关上了门。
【作者有话说】
老鼠怕猫,这是谣传,壮起鼠胆,把猫打翻!
剪不断(上)
“什么火烧屁股即刻可灭?”
萧珩见谢庭阙脸色不太好,问道。
谢庭阙闻言皱眉,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徐烨那厮乱传话,他淡淡道:“消息我这边都打听完了,和之前预设的结果一样,基本都是反对。”
萧珩叹了口气,往榻上一倒,苦笑起来:“这群文官,将气节看得比命都重要,忙活了半天,竟是连一个联名奏章都凑不齐。”
那天早朝,萧珩重新提起封贡互市的决议,一举叫满朝文武为此吵得不可开交,圣上不好决断,草草安抚了众人便躲下了朝,下令五日后再议。
谢庭阙道:“文官多读圣贤书,不愿与蛮夷互市通商,也是寻常事。”
“楚阁老也是老狐貍一只,明明看清了其中利弊,私下里叫得比谁都大声,上了朝却半个屁都不愿放!”
萧珩犯了口舌戒,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又道:“这些老臣都是这样,滑不溜秋,还不如去寻了年轻人,辛丑那一科的进士都出来了,只不过位置不显,笼络来了也没什么用。”
“不对,”
谢庭阙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声音顿了一下,再开口时,语气里竟带了一丝笑意,“谁说笼络来了没什么用的?”
其实萧珩说的不无道理,所以一个时辰前谢庭阙便以太子伴读的名义访遍新科进士的府邸,摆明了就是在游说拉拢。
他等不了了,事情越往后拖,卫琛那边便越不可控。年轻人太容易受外界诱惑了,他不敢赌,得尽快赶到卫琛那边儿去。
“你快别卖关子了,能解此局的法子到底是什么?”
萧珩急道。
萧珩的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
群臣廷议的那天,又是一场不分青红皂白的朝堂辩论,两方各执己见,一步都不肯让。
萧珩就在这唾沫星子形成的雨幕里上前一步,禀道:“既然辩不出个结果,不如来票决。”
他说完,不动声色地用余光觑了一眼元启帝。
元启帝须眉皆白,双目浑浊,显然也是被这场官司烦得头疼不已。
萧珩见元启帝没什么表情,既不赞同也没反对,便清清嗓子小心道:“明日未时之前,朝中有官职在身的人皆可表决立场,寡不敌众,哪方人多听哪方的,”
他朝元启帝一拱手,“不过最后还是交由圣上裁夺。”
听罢,极力反对的英国公目瞪口呆,愣了半晌后看向元启帝,嚎呼道:“这成何体统啊,圣上!”
元启帝沙着嗓子问:“此法既然不通,溶卿有何高见?”
英国公王溶被问得一愣,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元启帝朝他摆摆手,目光锋利,瞥向萧珩,笑呵呵道:“如此便依太子之见吧。”
话一出,众人不敢再有异议,三叩五拜着退下了。
接下来朝中百官陆陆续续到江河海那儿唱了票,连品级极低的芝麻小官都为此盛举贡献了一份绵薄之力。
截止的时辰一到,由江公公公证,太子萧珩、国子监助教、转运署、布政司知事等四十四人为可,英国公王溶、吏部尚书张连直等十七人为不可,工部尚书朱衡等十人以为封贡可,互市不可。
最后封供票决之事,以太子的赢局告终。
王溶气得跳脚,当廷大骂:“为何连布政司知事这样从八品的小官也能来掺和一脚?”
“为何不能?”
萧珩不解道:“如果可以,本宫恨不得叫天下百姓都来唱票。”
“你……”
元启三十五年,元启帝封鞑靼首领和答汗为顺义王,并允许他在宣府、大同等地开设马市,与大殷朝进行贸易。
半年后,朝廷忽然有了旨意,因谢庭阙促“封贡互市”
有成,特旨充作副使,出使蒙古。
到了出发那日,一行十几人,轻装便骑,带了通关文牒,骑着上等好马,雷厉风行,日行百里不过寻常事,到了塞外也不出半个月。
宣府马市内往来复杂,朝廷鞭长莫及管不到这边陲之地,因此也无人将北下的这一行人当回事,枯等了两柱香也不见迎送之人,徒留他们坐于马上面面相觑。几个年轻的早已压不住脸上的不耐之色,胯下的马儿也焦躁地打着响鼻来回踱步。
谢庭阙着罗张望了转角一家不起眼的客栈,对正使杜千陵道:“舟车劳顿,不如先到那客栈洗洗风尘,正好也歇歇马,大人觉得如何?”
杜千陵年逾不惑,精力不敌当年,早已手软脚软,“也好。”
他道。
日过黄昏,正是寻常人家置酒添饭的时辰。店小二蹲坐于门槛,伴着坠挂于天边的流霞,速度极快地往嘴里刨饭。
谢庭阙他们到门口时,他正好吸溜完最后几粒米,拿肩上的白布抹抹嘴,一脸谄笑着迎上去。小二虽不认得这几张生面孔,却也能从这十余人的神态气势看出这些绝不是能招惹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