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半天,你这个滑头精不就是想让我给你减功课吗。”
“娘!”
卫琛惊呼。
崔氏转移话题,装傻充楞的本事十成,不知道到底是谁更狡猾些,卫琛暗地腹诽。苦口婆心地说了半天,卫琛哪是单纯为了减少功课,他只是想劝崔氏少做些不切实际的春秋大梦,毕竟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不过话已至此,崔氏便是不愿再争辩了。卫琛无奈一笑,“娘亲大人有大量,儿子天赋有限,只求娘要求低一些,我才能尽量不叫您失望。”
卫琛深谙谈判话术,崔氏已然让步,自己若不麻溜儿地顺坡儿滚下去,保准赔了夫人又折兵。
“行了,学堂便不去了,但我告诉你,日常的功课不可落下,字我不说你也会练,那就作时文三篇、策问三道、背诗两首、再默一段中庸。”
崔氏喝了口茶,“对了,别忘了每日还要练两个时辰琵琶。”
崔氏喜听琵琶,觉着同是一屁股瘫坐着弹的乐器,犹抱琵琶,素手拨弦之姿格外动人心弦,自己这辈子是学不成了,就期望自己的女儿能弹一手好琵琶。哪成想卫璇一出生,纤纤素手操持的不是曲颈琵琶,而是七尺花枪!于是圆其母旧愿的重任就落在了卫琛头上。
!!!
除了不用去学堂,这和平日里有什么区别!卫琛反应过来,再欲讨价还价,崔氏却已经“咯咯”
笑着,迤迤然洗漱去了。
活像抱窝的母鸡!卫琛心里大骂。男大避母,崔氏去洗漱,卫琛也就不好再留,被郝嬷嬷客气地撵出了碧落斋。
且说,卫琛回了铭书院,乖乖地练了字。崔氏所说并不是夸大之词,卫琛的字画确实俱佳。其色,其形,其浓淡枯湿,其断连辗转,粗细藏露皆变化万千,唯差一招,就是因体虚而腕力不足,始终写不出铁书银钩、遒文壮节的刚劲之势,画也一样。但就算这样卫琛也不恼,他很愿意在自己擅长的事上花时间和精力,至于不擅长的东西,譬如时文策问,那是有多远扔多远,没有半点迎难而上的精神。
正练着,卫琛就听屋外一阵吵闹,庆俞也在此时着急忙慌地进来禀道:“二公子,老爷身边的听泉先带大小姐家来了,说老爷先进宫面圣,交完差就回府了。”
卫琛一听猛地站起来,风风火火地跑去了碧落斋。
刚踏进院门,卫琛就听见崔氏的哭骂声:”
你个没心没肺的死丫头,还知道回来啊!臭丫头,还记得京中有老父老母吗?“
“娘哪里老了,我看这眼角一点皱纹都没长,瞧着像十八岁的姑娘哩。”
卫璇本来也抹泪来着,但崔氏哭了太久,她已然从思亲之情里回过劲儿来,不知道拿崔氏怎么办,余光瞥见“二女儿”
来了,心里高呼一声:好小子,来得正是时候。
“小琛!哎呀,许久不见,你都比我高啦。”
卫璇欣喜地大喊。
“大姐姐。”
卫琛倒是没卫璇那么高兴。
卫璇小时候欠得很,隔三岔五就要去卫琛那儿撩闲,卫琛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得,简直不知道拿她如何是好,一直就有点怕她。
见卫琛也来了,崔氏注意力被转移,好歹是止住了泪,但嘴里还在不住地骂:“去去去,少跟我贫,姐弟俩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若是没你们两个来给我添烦心事,我只怕是神仙都当得。”
卫琛哭笑不得,叫道:“又有我什么事!”
崔氏正欲再骂,却是卫言武打外边进来了,崔氏见到离家数月才归来的卫言武,激动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卫言武展臂搂着崔氏,两人对望,无语凝噎,含情脉脉。
相拥片刻,崔氏回过神来,踮脚越过卫言武肩头,向院门口张望两眼,“没带个人回来吶?”
也不怪崔氏会如此试探。当年被喻为“兰芝玉树”
的美男子如今已到不惑之年,但一副好容貌仍保持着青年时的俊气。在朝中摸爬滚打数年,卫言武原本儒雅飘逸的基础上又增加了沉稳内敛的气势,是再年轻优秀的男子无法比肩的。
卫言武从崔氏微微变化的语气里听出了陷阱的意思,老脸一红,“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家有贤妻如此,还有别人什么事。”
父母打情骂俏,卫琛在一旁听得略微尴尬,忍不住出声打断,“爹爹。”
卫琛上前拜礼。
卫言武将卫琛拉到身边,看着初有长成的小儿子,忍不住乐开了花,“不错,又长高了。”
卫言武拍拍卫琛的肩,又摸摸卫琛的头。
滴水恩
去了正厅,一家四口和和美美地用了饭,卫言武去上房给老太太请了安,回来的时候时间还不算太晚,就将卫琛唤去自己的书房,要考查功课。卫言武是元启七年的探花郎,一直对子女的课业十分看重。
卫琛走进东跨院的书房时,只见他爹正端坐在书案前。卫琛先把自己近日写的字拿给他瞧。
观其字,洒脱飘逸却不俗媚,笔酣墨饱又不失妍丽,让卫言武大为开心。卫琛的《论语》已经学完了,先生正在教《中庸》,卫言武挑了几句问卫琛,卫琛都答得极好,卫言武连赞了两句不错。
卫琛见状,感觉差不多了抬屁股就要开溜。
“诶,等等!跑什么,我还没查完呢。”
卫言武向卫琛伸手,“你的时文和策问呢?拿来给我看看。”
卫琛无奈,只好不情不愿地拿给他。
卫言武拿到手,先整体看了一眼,书面整洁,小字端正,没什么可指摘的。遂点点头开始看正文,越读越是心惊。卫琛作的时文可谓是一派胡言,狗屁不通,活脱脱屎盆子镶金边——白瞎了一手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