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琛现在怎么看卫青阳怎么好,待人和善,又面面俱到。旁人听说卫琛有这么一个大哥,都怨声载道地替他惋惜,一出生就笼罩在巨人的阴影里,卫琛却可怜他们攀不上巨人的肩膀呢。
自古深宅大院大房二房就有些龌龊,只怕外人是伸长了脖子等着看卫府闹出些兄不友、弟不恭的笑话呢。只有一大家子齐心家族才能繁荣昌盛,百年不倒的道理卫琛还是懂得的。
兄弟二人又说了些话,卫青阳怕打扰卫琛静养,自己下午也要赶回去温书,就起身走了。
待卫青阳走后,卫琛吩咐庆俞将他大哥的笔记誊抄一份,送去统领府。却听廊外有人朗声道:“不用送了,我自己来拿。”
声音的主人正是蒙惟。
靖宁侯府就如同蒙惟第二个家,进了门甚至都不需要下人领路,径自就一瘸一拐地挪来铭书苑。
“蒙公子可好些了?快进去坐吧。”
在院子里做着女红的迎春道。
碧夏本想将人领进去,蒙惟却大手一挥,自己掀帘子进去了。
卫琛往里挪挪,给蒙惟让出点位置,蒙惟也不见外,蹬了靴子就往床上一趴,随即喟叹一声。
“还是你这里舒服。”
卫琛自幼被崔氏娇养着,床上铺了两层黄天鹅绒厚褥子,蓬松绵软;屋里没有熏香,只从廊外园子里飘来股草木花果香,清新怡然;院里丫鬟们低声讨论着燕京时新的花样子,笑语晏晏。蒙惟羡慕地几欲落泪,“你娘现在在哪呢?”
蒙惟哽咽道。
“估摸着在我祖母院儿里呢,怎么了?”
卫琛从志怪小说里抬起眼,扭头看着快睡着的蒙惟,探身给他从床里边拿了个野鸭戏水的锦缎靠枕。
蒙惟闭着眼,头枕着靠枕,“想去问问你娘还缺不缺儿子。”
卫琛听罢哈哈大笑,“你去呗,不说我娘,我老祖宗肯定第一个同意,她老人家可稀罕你了,总夸你身强力壮,看着就结实。”
蒙惟受用的哼哼两声,将脸往软枕里埋了埋,“有事说事,无事我要睡了。”
“你听说了吗?”
卫琛被子里交迭踩着的双脚攥了攥,有些迟疑地问道。
许久都没有回应,卫琛以为蒙惟已经睡着了,正感叹着这小子心真大,就听见蒙惟轻但坚定的声音。
“我不信。”
不信十八岁就随太祖外出征战,大败蒙古于克鲁伦河,成为大殷朝最坚固的护国柱石的徐启会作此选择。慎、惟兄弟二人小时还受过他不少指点,认真说起来,没有徐启,蒙惟的大哥蒙慎也不能建得下军功,有今日之地位。
“如果是你呢?天下承平已久,圣上忌惮你功高震主,百姓早已忘了你的丰功伟绩,那时你当如何?不会觉得心寒吗?”
卫琛问道。
蒙惟眼睛依旧闭着,想都不想地回答:“我外出争战,是为保护我想保护的人,又不是为了让大家记住我。再说了,如果仅仅因为打了几场胜仗,就忌惮于我,那想来也不是什么值得为其肝脑涂地的君主。”
蒙惟一番话说得可谓极其赤忱又有些大逆不道,实在有违蒙惟平时在卫琛心中的傻子形象,卫琛微张着嘴,愣怔许久,颇为震撼。
只是这高大伟岸的形象没维持多久,就被四起的鼾声震散了,卫琛还维持着方才扭头看蒙惟的姿势,微丰的嘴唇开了又闭,闭了又张,如此反复几次,最后只无奈摇了摇头,啼笑皆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