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父亲回来时候,他在屋里写作业。男人以迟缓动作和空白表情走过来,肿胀手指抠着烘漆剥落的门框,头软软耷拉着,每次都会给他一点钱。
蜗牛歪歪扭扭走了,汗与酒臭如爬行湿迹,手机滑落掉在地上。
年幼懵懂的白飞捡起爸爸掉下的手机,忍不住点开,翻开相册想看是否能找到母亲照片——结果,是男人与女人交错躯体,生歹直部位写照。各样女人联系方式,派出所行政处罚决定书编号,医院化验单。
父亲回到弄堂坐下,面前方桌上摆着菜肴,他撮着一小片卤鸭胗,喝着一口廉价杯装白酒。忽然浑浊眼白翻了翻,弓起背手指去抠自己嗓子眼,哇吐了。雪白的面馒头掉在呕吐物上,粘上了轻薄的痰和血丝。
他身上有许多借酒浇愁的理由。
随后蜗牛跌跌撞撞走入浴室,洗刷被呕吐物弄脏的身体。男人虚掩着门在洗澡,没有扣上木门的插销,仰着头让花洒的喷雾覆盖自己躯壳,弓起背部,他缩着头小便,剧痛摧毁了茫然,五官虬结在一起,腹部松散水疱,抠烂后粉红色糜烂面,冠状沟处产生硬下疳、花冠状肉芽。世界上最可耻的一种病,从快乐的底部慢慢溃烂,蔓延到大脑神经肌肉和内脏。。。
男孩是来还手机的,从门缝中看到了流黄色脓水的肉坠,“啪”
地把手机掉在地上,男人从门缝中看着儿子,徒然升起恼怒。
“你这狗崽子。”
白飞一路狂奔,他听见浴室铝合金水瓢落在地上的声音,放着洗漱用品的架子转瞬间沦为暴力倾向的对象。
白勇先蜗牛般浑浊的眼睛退化成触角,喝醉后变成一只蜷曲的虫子,一排105颗牙齿,弯折的背背负生活重壳。那个母亲口中的窝囊男人,追上他后把推他在地上,拿脚踹,手掌掴。没反映过来,一阵凌厉的耳光把人扫在地上,眼前黑漆,耳朵是金属的嗡鸣声,鼻子麻麻痒痒,拿手去摸一手的血越抹越多血。
父亲拎着他耳朵,像屠夫拎着待宰羔羊。
“你怎么不去跟她一起死。”
男孩错觉自己正变成一个破旧的棉布娃娃,一点一点被撕碎、掏开!满天飞舞着它残碎的肢体。
。。。。。。
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白飞一边搓着头发,推开门后满脸惊愕。今天卧室多了张折迭床,地上行军包里翻出各种东西,打火机、卫生纸、白鹤烟、康师傅泡面桶、薯片。一个穿紫色条纹t恤的强壮男子靠在墙壁上,手里捏着款白色新手机,手背上一只醒目的刺青蜘蛛。
“你是?”
强壮青年忽然拉绳子关了灯,用手死死捂着他的嘴巴,任凭他踢打按在床上。
“救。。。命!”
一个成年人压在他身上,开玩笑一样咯吱白飞。白飞瘦弱的手四处摸索着“啪”
的按下台灯按钮,刺目光线中,他恍然看见一只蜘蛛
“俊佑?”
“失忆了,咋想那么久。”
青年比他大了7岁,是奶奶表姐的儿子,入伍服消防兵兵役,现在工地上做事。未成年男孩身体单薄,透光看是刚羽化通明的虫,军宥受社会文化熏培,世俗的刀刻印,手背上蜘蛛刺青是符号,廉价黑青色晕成一片。
“俊佑哥。”
对方反压住他双手,开玩笑一样跨坐在白飞档位置。他眯着眼睛问“还优等生呢,在学校和人打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