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哈哈哈哈,你声音怎么成这样了?”
张成脸色苍白,缓缓站起身甩了甩发软的腿,将地上的草帽丢进背篓,背上背篓回头道:“可能确实患了风寒,俺想先回去了阿万,今日身体不大舒服。”
阿万点点头:“哎,行,你回去好好休息一阵吧。”
张成步履蹒跚地离去,阿万见状咂咂嘴,心想张成这人真是坚强,走路都如此艰难还能来采莲,这精神着实令人佩服。
回过头看着莲池中摇弋的莲花,阿万打了个喷嚏,总觉得今日的莲和往常有些不同,却说不上在何处。
割了几个莲藕扔进背篓,阿万脑海中突然想到为何不同——他总觉得今日的莲池少了分灵气,以至于这池莲花看起来不再像前一阵那样清莹灵动。
一阵清风拂过,莲池的莲花徐徐飘摇,似是在反驳阿万,阿万摆摆脑袋,将脑海里莫须有的想法抛诸脑后,专心采起莲来。
张成艰难地走到家时,母亲孟氏正在院子里清洗野菜用以脯食,见张成今日那么早就归家,不免有些担忧:
“阿成,怎的今日那么早回来,是哪不舒服吗?”
“娘,俺好像染了风寒,浑身乏力,刚从岸边醒来,还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哎呦,怎会突然染了风寒?”
孟氏放下手中的菜叶,焦急地抚上张万的额头,触感不似想象中的滚烫,却是冰凉,便问道:“可要去寻郎中瞧瞧?”
“不用了娘,俺歇一会就行了,不是什么大事,俺先回屋睡一觉。”
张万抱住母亲瘦小的身躯,安抚性拍拍她的背脊,随后在母亲忧虑的视线中背着背篓走进屋。
张万的房间不大,陈设尤其简陋,除去一张陈旧老朽的木床外,便只剩下了几个盛满水的陶缸,里面种植有几株颜色各异的莲花。
河阳县百姓喜食莲,更爱种莲,家家户户都有专门用来培育莲花的陶缸,在河阳县百姓眼中,莲的威望不亚于神佛,家中有莲即代表事事顺遂,百事亨达。
张成将背篓放下,正准备将早晨采到的藕拿出来,却发现草帽之下不知何时多了一株完整的莲花。
张成从小采莲为生,见过的莲花不计其数,优劣品种多多少少都有所了解,但背篓里这株莲花却是区别于张成所见过的所有品质称得上优良的莲花。
这株粉莲灵性十足,尖叶脂白透粉,似玉般光泽莹润,香气甚清冽,茎中通外直,不蔓不枝,与碧绿圆叶相映衬,竟有种周身弥漫仙气之感。
张成愕然地看着这株品相极佳的粉莲,虎目圆瞪,脑海中没有一点采摘过它的印象,但张成转念一想,如此漂亮的莲花若是能够卖出去,自己就能有闲钱为母亲采买更多补物,母亲也就不会那么瘦弱了。
思及此,张成也就不再纠结这莲花从何而来,只当是自己昏睡前采摘的,满心欢喜地挑了一个最好的陶缸,重新添满水后将那株粉莲小心翼翼地置于缸中。
粉莲于清水中徐徐晃荡,细腻的花瓣浅浅开合,似是与张成柔柔问候。张成老实的面庞扬起抹笑,探手轻触了一下花瓣尖:
“你在跟俺打招呼吗?幸会幸会。”
张成以前在学堂墙外曾偷听过几节课,知道文人问候间都道幸会,但张成从没用过,本来以为这辈子也不会用上,却没想到如今倒是与这莲花用上了。
粉莲清冽的馨香发散于周围,张成享受地深吸了几口,逐渐升起倦意,便换了套干燥的衣裳,在莲花的清香中沉沉睡去。
泥窗外昏浊的光线照在安静的粉莲上,光影朦胧间似乎显现出人的身影,粉莲释放出微茫的莹光,将那人影冲散了。
张成这一觉睡到了申时,醒来后只觉神清气爽,全然没有早上那般乏力。
他将背篓里剩下的藕拿出来,精力充沛地走到屋外,朝孟氏喊道:“娘,俺们晚上吃藕汤!”
“你这孩子可算醒过来了,可把娘担心坏了!”
“嘿嘿,娘,俺现在可有精力嘞,等会吃完饭俺就去再挖两筐!”
孟氏心疼地拍拍儿子壮实的脊背,道:“今儿就别去了,到屋里好生歇息一天吧,赶明儿再去也没事。”
“对了娘,俺跟你说个好消息。”
张成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俺挖到个好生漂亮的莲花,若是能卖出去,俺俩肯定可以吃几顿好食!”
孟氏笑道:“什么莲花竟让阿成如此稀奇?”
张成:“娘您跟俺来,俺把它养到俺屋头了,您去看看就晓得了!”
孟氏跟随张成进屋,甫一进门,便感到一阵馨香扑面而来,令人精神焕发。
“这……”
孟氏惊疑不定地站住脚步,手指向前方泛着白雾的陶缸:“这是何物?”
“莲花呀娘,您莫不是连莲花都识不清了……咦?俺的花呢?!”
张成看着空荡荡的陶缸,惊呼道。
“张成,幸会呀。”
叶连墨绿长发披肩,长身玉立于两人身后,其容貌清丽动人,气质高雅,与周围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
张成转过头,被莫名出现的人吓了一跳:“你是何人?为何会在俺家里?!”
孟氏看着这个美貌的男人,又看了眼身后空无一物的陶缸,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惶恐地拉住张成的手臂,二人双双跪在地上:
“大人,还请您放过小儿,他什么也不懂。”
“娘,您在干啥嘞?”
张成茫然地看着母亲,心里愈发惊慌。
“是么?可是我还挺恋慕张成的,你想反悔么?”
孟氏闻言忙磕了三个响头,语气悲哀:“还请您高抬贵手,让俺来承担。”
张成急了,站起身就想拉起孟氏:“娘,您干啥给他磕头啊?!您起来,地上好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