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的那一天
浴缸里的水面完全浸没了江齐霄,他的手腕上密密麻麻地都是为了割到动脉的刀痕,一道比一道要来得深,鲜血在江齐霄眼底喷涌而出的那一刻,江齐霄感觉到了安心。
接下来他会死得很快。
江齐霄安静地闭上眼睛,肺部里的空气方法在流逝之中全无,冰凉的水流夹杂着浓烈的血腥味,灌入他的鼻子与肺部,窒息感席卷而来。
只要站起来江齐霄就可以逃离溺水带来的痛苦,他却只是这样躺着,仿佛这些人类难以忍受的痛苦并不存在一样。
他开始控制不住地咳嗽,每一次咳嗽剧痛的撕裂感以及灼烧感贯穿着他的身体,让失血过多带来的头晕目眩更加强烈,听觉也被剥夺,他明白自己的五脏六腑正在衰竭。
漫长的死亡注定是痛苦。
江齐霄缓缓地睁开眼睛,他却已经看不到满浴缸惊悚的血色,只有一片黑色。
思考对他犯晕的大脑来讲已经有些困难,江齐霄漫无目的地想着,他的尸体会被谁发现?
大概是很大程度上会是联系不到他的特助,在几天后又或者是一个礼拜之后,紧张冒汗地触及他的私人空间。
江齐霄不清楚自己的死因会是溺水还是失血过多,但无论如何,他的尸体应该会很恶心,一开门就会闻到尸臭味,然后尖叫出声,夺门而出之后开始呕吐。
等他再一次鼓足勇气进门就会看见发青发紫的脸色,肿胀腐烂的皮肤,爬在他尸体上蠕动的蛆虫。
希望他看到遗书上送给他的那一套黄浦区的大平层能缓解一些这些反胃感,当作是最后一次的加班奖励。
等到几个月他的死讯传出去之后,别人又会有什么反应呢?
不熟没有争端的人应该只会感叹一生“他竟然死了?”
,可惜他这辈子没少给人结仇,估计不少人都会拍手叫好觉得他这个祸害死得好。
至于那被他亲手谋划,还因为车祸躺在疗养院里的亲爹,听到他的死讯估计会笑得像是一个疯子。
他的妈妈?
应该会先在佛像前静跪一下午,然后换上黑色礼服,涂上裸色的口红,戴上与衣服相搭的首饰,在体面又妥善地安排葬礼之后,会马上联系他的律师公布遗嘱。
只是很可惜,他把死后名下的财产以及股份全都留给了路心宝,如果不要的话,就会以路心宝的名义创立基金会用来做慈善。
更的可惜是他看不到他妈听到遗嘱时的表情。
江齐霄的眼前逐渐开始出现走马灯,像是快门不停地被按动,一幕幕在脑海内飞速地闪过不做停留,但却又看的、记的无比清晰。
定格在他生日那天。
墙壁上悬挂着路心宝用心血画成的肖像画,路心宝转着脸看他,脸红羞涩,眼神却真挚万分。
江齐霄眼前出现虚幻的影子,他抬起手,想要触碰一下路心宝柔软的脸颊,肉体却在缓缓变僵硬,再也做不出任何动作。
他悄无声息地孤独地死在了浴室里。
“林致远!!!!你快点把我的洋娃娃还给我!!!
“不还!我就不还给你!你追到我就还给你!”
好吵。
江齐霄厌烦地皱起了眉头,吵得他想把这些人的舌头全都割了。
吵闹的声音却一直没有停下来,一声“咚”
的重响,像是被重锤在脑袋上,男孩瞬间尖叫起来:“顾疏影你竟然敢打我!!!”
尖细的嗓音让江齐霄不耐烦地抬起了头,看清楚周围环境的那一刻,他整个人完全愣住。
熟悉又陌生,贴着各种幼稚图画的墙壁,实木矮小的桌子,中英双语的课间标语,是他蒙尘里的记忆里才有。
江齐霄僵硬着脖子低下头,他发现自己手小得不正常。他动了一动,才不可置信地确认这的确是他的手。
他出神发怔着的时候,教师的前门打开,漂亮年轻的老师走了进来,还牵着身后像是小尾巴一样的小男孩的手:
“大家不要在教室里打闹,小心受伤。”
江齐霄抬起头,又一次猛地怔住,他已经分不清现在是下地狱之前的美梦,还是他临死之前出现的幻境。
他猛地抬手抽了自己一巴掌,巴掌声清脆又响亮,响得老师被吓得花容失色,全班小孩的目光全都都转过头在他身上,包括那个男孩。
不是梦。
江齐霄看着站在讲台上的路心宝,跟他对视着,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他回到了第一次跟路心宝初遇的时候。
做他这幸福一生的旁观者
江齐霄的脸上余留着通红的巴掌印,他依旧很恐惧,恐惧这一切是随时会破裂的美丽泡沫,而后是珍惜,珍惜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
所以他的视线从未移动,直直地盯着讲台上的小男孩,目光贪婪。
他对路心宝的第一面印象其实并不深刻,只觉得他在自己叽叽喳喳得很像是一只吵闹的麻雀,甚至连他长什么样都没有认真看一眼。
江齐霄真正注意到路心宝的长相是路心宝的生日,因为他把自己生日蛋糕的第一块递给了他,他那个时候已经跟现在有了很大的变化。
这个时候的路心宝刚从镇上被爸爸妈妈接到身边,又是因为刚过夏天,皮肤比教室里这些娇生惯养的小男孩要黑上许多,显得他的眼睛更加明亮。
他小时候的脸上的婴儿肥很明显,圆滚滚,是很讨大人欢心的可爱长相,看着教室底下交头接耳的同学,表情有些茫然又无错。
来上学的第一天,路心宝穿了自己最喜欢的多啦a梦套装,还特意穿了在镇上大家都最羡慕的鞋——走路的时候可以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还可以变身成为轮滑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