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我都懂,对不起,爸爸妈妈,但我没有做到。
“妹妹,你很有热情和冲劲儿,这很好。不过,做我们这一行,别的都可以慢慢再学,有一件事你必须要首先记住,那就是保护好自己。”
那些面孔都已经模糊,我不记得他们的身份和名字,但我记得他们善意的笑容和叮咛。他们注视着生涩懵懂的我来到他们面前,然后给我这样饱含无数前辈血泪的嘱咐。
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自己……
但在刀锋面前,我发现我无法后退。
那本是寻常的一天,或许在那天前已经有了一些预兆,比如出现在科里拿着投诉表的医务处工作人员,还有好几次患者家属怒气冲冲的骚扰。但我们都没有太当一回事,因为这样事情在医院实在是太多了。
我们的工作就是面对无尽的苦痛和恶意。
而我,我认为我工作的意义就是帮助他人。我也为此感到自豪。
可我死在了帮助他人上。
上辈子的我是个医生,是个已经工作了几年,还没有被磨平热情,但已经掌握了一些摸鱼技巧的住院医师。那天的我本来在疗区干活,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情,一切正常。
忽然间,疗区门口传来保洁阿姨的惨叫:
“刀!他有刀!”
我抬起头,避无可避地,和一个扭曲着面孔的持刀男人对上了眼神。
“快跑”
,这是我大脑中纷杂声音中的一种,那个声音理智又疲倦,和身后的尖叫声混作一团。
我应该回头的,我应该什么都不管,就这样死命逃跑的。
我记不清那个人的长相了,我也不想记住。我只记得那个人手里有刀,刀在挥舞,在半空舞出呼呼的风声,就要砍向第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刀锋前那个被吓傻的人是一个刚进科的实习生妹妹,生涩,热情,就像是刚开始上班的我一样,会在中午溜到我摸鱼的房间来笑嘻嘻地黏着我,跟着我学习技能操作,笨拙又勤快地给我递各种东西,在下班的时候期待地等我第一个一跃而起。
她只是来这里学习半年,她还有灿烂的人生。
除了这个妹妹,我身后还有许许多多没有反应过来的人。他们是我的同事,宽容我帮助我的前辈,依赖我信任我的后辈,和我一起调班骂行政聊天吹牛查工资的朋友……我不知道除了我之外,还有什么能够阻挡住砍向他们的刀。
我要救他们。
向着与存活相反的方向,我迎着刀锋,迈出了无可挽回的一步。
伸出手,我把实习生妹妹扯到身后。然后我抓起手中的病历夹,冲向挥刀人,狠狠地砸向他。
可我慢了一步。
那是我再世为人后都无法忘却的痛苦,之后的那几刀因为麻木而模糊,但第一刀的痛楚在我每一次回想时都清晰得如同梦魇。
挥刀人用的是右手,于是落下的第一刀就向着迎面而来的我的左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