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宁见那女人也是穿着一件绿色军大衣,只不过颜色看着比自己这件深一些,胳膊肘处还打着补丁。
看来,韩竟战友家条件也都一般。
“这就对了,”
那女人拉着孟宁手,像是遇到了知己,“就该这样,他们在挣钱那也是拿命换的。像咱们家里都是养着孩子,指不定这些男人什么时候就旧伤复,退伍转业了。咱们可得仔细着点过。”
“旧伤”
孟宁捧着杯子的手一顿。
女人不以为意,“嗐,像他们那在外拼的,身上怎么可能没有伤。我们家那口子,胸口前那么长一道子。”
女人伸手比划了一下子,神色暗淡了下,又道,“伤着肺了,稍微一变天就咳个不停。不过,现在也好了,都转业了。也不用整天替他提心吊胆了。”
孟宁遥遥看着坐在人群中央的韩竟,轻声呢喃,“转业”
“转业也挺好,”
女人一抹脸,笑了下,“现在给人看仓库,每个月都能挣个十几二十的。也算有个收入。我跟我老娘都挺高兴的,一家人团团圆圆的,比什么都强。”
“也就是他,整天嫌这嫌那,觉得日子没奔头。”
听着外面孩子跑过来喊,“新娘子来了,新娘子来了。”
女人跟着孟宁一起起身,迎出去,“嫂子,你别怪我碎嘴,也不知道怎么,今儿就想起这个了。”
孟宁摇摇头,站在门口,看着巷口胸前别着大红花的男人骑着自行车,载着后面一身崭新红棉袄的新娘子。
巷口传来清脆的自行车铃声,被安排的孩子们绕着自行车欢呼跑起来。
门口还有两个爱玩的,拿着装着糖跟红纸的喜盆,拿手抓着,洒向新人。
“新婚快乐”
“百年好合”
孩子们嘴里喊着大人们教的吉祥话,欢呼着蹲下拾喜糖。
这就是七十年代南市常见的结婚场面。
孟宁笑起来,看着娇羞可爱的新娘子错步半躲在新郎后面,一步一步上着台阶。
周围响起一句又一句地恭贺吉祥话,直把两个新人说的脸羞红。
过完年,陈平应该也快结婚了。
到时候,应该也会像这样般热闹。
孟宁随众人进屋,低头,脚半是故意地踩着地上的红纸,沾沾喜气。
巴掌小脸上洋溢着笑。
她想,原来,结婚,也是一件这么热闹的事情。
“韩哥,又看小嫂子呢”
韩竟看孟宁乖巧坐在桌子旁,又跟旁人笑着说话,收回了视线。
“吃你的饭。”
旁边兄弟都笑起来,话带调侃,嫂子长得好看,韩哥不放心了。”
“哈哈哈,我也看出来了,那哪儿是小嫂子啊,分明是韩哥的眼珠子,怎么看都不放心。”
韩竟拿筷子轻插在桌面裂缝上,不疾不徐,“怎么,皮痒了还是觉得离了部队,我收拾不了你们了”
男桌这边陷入死一样的安静。
众人安静如鹌鹑,一动不敢动,一直持续到新人来敬酒。
几杯酒下了肚,见韩竟没搭理他们,他们才又闹腾起来。
弟弟终归是弟弟,韩哥还得是韩哥。
吃过饭,大家也没怎么闹,各自领着家属散了。
孟宁跟韩竟走的晚了些,新郎喝的有些醉了。
他趴在韩竟肩膀上,打着酒嗝,“哥,韩哥,弟弟跟你说实话,千万别转业。回来了,你就是个孙子,屁都没有”
“说得这么好听,回来了,你他妈的就是个孙子。”
“孙子”
新郎吼了声。
韩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新郎一个激灵,神色清明了些许,猛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