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姈走在前面,主仆二人沿着抄手游廊,往前院堂厅走。
及至申时,日头正盛,游廊上光影斑驳。
刚走到堂厅外,就听到‘啪’,瓷器被重重搁在案板的声音,一种不愉又紧张的感觉在心头油然而生。
主仆二人相视一眼,有些摸不清里头的状况。
顾姈正踌躇要不要现在进去,就看见四叔站在不远处的红柱后,心急如焚地朝她比划‘退下‘的手势。
四叔顾照邻,今年不过而立,是顾家长辈中,最没有架子的一个。她父亲有三个兄弟,二叔和三叔都在外地任职,四叔自幼习武,无意入仕做官,喜欢结交江湖豪客,常常被家中长辈骂‘不思进取’。
重活一世,顾姈倒羡慕起四叔,哪怕没了权势和钱财,也还有一技傍身,不怕被人随意欺凌。
“还在外头站着作甚?!”
“给我进来!”
顾姈被父亲这一嗓子吼得双肩哆嗦。
是在叫她,还是叫四叔?
半晌没有反应,里头又传出一声“阿姈!”
顾姈心尖微颤,惴惴不安地走进堂厅,一抬眼,便看见坐在首位上的父亲顾敬行和母亲文氏。
“女儿给父亲,母亲请安。”
顾姈屈膝行礼,颔首掩下眼里的异样情绪。
顾敬行肃容道:“乐捐是怎么回事?”
“……”
顾姈抬眸望向母亲,想寻求庇护。距她在探春宴提出乐捐,才过去一个时辰,父亲居然就知道了……
文氏视而不见,低头拨了拨黑釉茶盏里的浮沫,完全没有要替她说话的意思。
顾姈乖乖站在堂下,嗫嚅道:“二皇子拿西部灾荒的事为难齐阳郡主,女儿只是想替齐阳郡主解围。”
“胡闹。”
顾敬行神态严肃,“你和齐阳郡主的关系很好么,就敢替她出头。乐捐一事,我能查清楚,二皇子若有心要查,也能查清楚。”
“陛下善待沈家,不代表齐阳郡主值得你结交。沈家与六皇子走得近,六皇子又与二皇子水火不容,你何必要淌这趟浑水!”
顾姈抿唇不语。
无论前世今生,父亲做事,只看重利弊。父亲不是怕她掺和进六皇子与二皇子的争斗,而是怕二皇子知道乐捐一事,是她杜撰出来的,会连累到谢砚书吧。
“砚书才被二皇子引荐到礼部做事,你这么做,可有想过他的处境?”
顾敬行道。
果不其然……
归家时的喜悦在此刻荡然无存。
而后,她没头没脑丢出一句:“二皇子才不会去查呢。”
顾敬行和文氏都有些惊愕,半晌没说出话来。换作以往,但凡有关谢砚书,顾姈都会格外重视。
文氏放下茶盏,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温和笑意:“阿姈怎知二皇子不会查?”
因为那裴煜就是个外强中干的草包!顾姈心想。
裴煜这人高傲自大,凡事固执己见,今日裴渡拿出礼单,落了他面子,他心里早就认定乐捐是沈家与六皇子给他设的套,怎会细查到她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