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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梅生的好,圆面圆眼,笑起来温温柔柔的,一说起话,很像是家?姐一样的长辈,带着三分心疼,两分劝慰:“人如草木,都是要活的,死了有什么劲儿呢?奴婢要去投胎,您也要好生活着,姑娘命好,日后定?有大富贵。”
“您过得好,奴婢也安心,日后,便也不会?再来看您了。”
她说完,突然抬起手,对着孟韶欢柔柔弱弱的一推,道:“姑娘,回去吧。”
孟韶欢呛了一口水,活生生在迷途的边缘呛醒,正好被一股强劲的水流卷着,“哗啦”
一下卷上了岸。
她也不知?道自己被卷到了何处,只知?道一睁眼,便身躺岸边,满天星斗,夜风无声。
她茫茫然的在地上躺着,半晌,突然呛出一丝笑来。
不死便不死,不来看我便不来看我,我还非要跟你一起死、非要等你来看我不成?你若是投胎投错了地方,投成了条小巴狗来,我还要来逗你玩儿呢。
她便从坚硬的礁石上爬起来,顺着夜色翻开了腰上挂着的皮囊袋来看。
生死间走了一遭,她心口那些恨意也散了不少,人便又生出了为自己盘算的劲儿来。
红梅说的对,她还得好好活着,但?是,李霆云和?裴琨玉,这两个?贱男人她都不想再凑上去了,她想离开此处,隐姓埋名的活着,只是她手上没什么银钱,更没有路引牙牌,幸好之前那亲兵挂在她腰上的囊袋还在,她正好可?以打开看看里面有没有银钱。
皮囊袋是用?上成的牛皮所?做,防水的,在海里随着孟韶欢滚了这么久,一点水都没进去,打开一看t?,里面是裴琨玉的官印,手书,一些机密文字,以及一块玉佩。
看起来。。。每一样都烫手的紧。
偏生孟韶欢一点银钱都没有,她必须想法子弄到一点来,总不能上街乞讨去。
思索半晌,她决定?将那块玉佩砸了。
此玉洁白无瑕,一看就是富贵玩意儿,完整的玉送出去,定?会?被盘查来历,不如砸碎了成几片,叫人看不出来路。
坏玉只能换一点银钱,最多不过十两银子,但?对于她来说足够了,她会?些绣活儿,只要想法子弄个?假牙牌,日后再找个?绣坊投身,便也算是条活路,反正她想离开这是是非非,找个?安静的地方,瞧瞧日出日落,看看云卷云舒。
孟韶欢思及至此,拿起那块玉佩,用?石头?“啪啪”
砸碎,然后将碎玉捡起来,又将皮囊袋随意弃置到水里,自己拿着玉佩,从岸边起身离开了。
她的背影渐行?渐远,与漫天星斗和?在一起,在天地间,成了一副浅淡的画。
——
此时,裴琨玉和?李霆云之间的战争还在持续。
两拨人在渔村盘绕,血光震天中?,裴琨玉唤的救兵已到,双方握紧兵刃,在水气氤氲的渔民小乡中?打了个?翻天覆地。
直到天明时,清河府尹才匆忙带着人前来——清河府尹来的已经?晚了,两边人已经?各自打完了。
裴琨玉这边的亲兵伤亡惨重,李霆云身上也被捅了一刀,两拨人都打出了真恨,双方死人积出来的血将这地面都润的黏腻湿靴,只所?以没继续打下去,是裴氏这边立刻出面,摁压下了两边的人。
裴琨玉被裴氏祖辈强行?羁押回裴氏,李霆云重伤,直接命人占了小渔村养病,等清河府尹来的时候,见到的是一具具尸体,和?薄薄的血坑。
清河府尹刚下了马车,一脚踩下去,便黏了满官靴的血。
府尹那张胖脸立刻惨白,险些坐摔下去,在原地迟疑了片刻后,请人去通报求见小侯爷。
这事?儿生在他的地界,这么多死人,总要处理吧?
但?至于怎么处理。。。还得问问小侯爷跟裴氏的意思,清河府尹不敢贸然去管。
而清河府尹求见之后,小侯爷根本没见,丢回了一个?“滚”
字,清河府尹只能铁青着脸离开。
清河府尹前脚离了小渔村,后脚裴氏的人便来请,当时荒郊野外,裴氏人抬着一个?百十人抬的人轿,裴氏族老亲至,先将清河府尹请到其上,后饮酒赔礼。
这人轿说是“轿”
,实际上就是一个?可?移动的房屋,其内屏风画扇,长桌问酒,一旁有乐师弹奏、美婢伺候,其下百十来个?人跟着抬,人坐在里面,除了偶有颠簸外,简直与寻常酒楼没什么区别?。
清河裴氏,这等威风,令清河府尹刚冒出来的火气又颤巍巍的歇下去了。
这等轿子有名号,名曰随云榻,本是圣上才能乘坐的,早些年裴府嫡长女嫁给当今圣上为妻,圣上亲赐随云榻给了裴家?,允裴家?与天子同礼,但?裴家?甚少启用?。
清河府尹自小侯爷处碰壁,出来后本是心中?盛怒的,他好歹也是个?清河府尹,四品文官!在外也是受人追捧,偏小侯爷敢这般下他的脸,他如何能不愤?小侯爷和?裴大人打斗至此,死了这么多人,本就是他域内之事?,他给百胜侯颜面,过来亲自问问,想着怎么压下去,现下小侯爷这般态度,他不如直接一状告到大理寺去,让大理寺来查这件事?,闹大了叫他们都覆水难收!
但?等他出了这小渔村,上了裴氏的随云榻,被裴氏的人敬了三杯赔礼酒,这周身的恼又瞬间散了。
东津。。。到底还是裴氏的地盘,还是老实些好。
而且,随云榻啊,可?是只有皇上才能坐的东西!寻常人这一辈子也就见一见,今日被裴氏端出来赔礼,已够消他心中?怒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