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里的日程安排跳出来提醒:和于书记的租约快到期了,为期一年的乡村生活即将宣告结束,段执还硬生生往后拖了好几个月,按道理来说,他早该回学校去了,导师几次来邮件催促,都被他找借口搪塞过去。
现在是火烧眉毛,不得不走,他和丁思渺交代完行程,约定了每天视频聊天的时间,承诺自己会赶在暑假前回来,随后终于踏上了离开云出镇的列车。
前脚送走段执,后脚丁思渺便接到了栗邱打听来的内部消息——她申请参加今年5月毕业答辩的结果不如人意,明面上是休学复学的流程卡着,实际上教务处的老师遮遮掩掩,对此讳莫如深。
栗邱不太服气,反问丁思渺:蒋清风都特么退居二线了,怎么还能卡着你?
丁思渺倒是淡定,安慰栗邱说大不了自己可以参加秋季答辩。
栗邱那张嘴和林小鑫一样,自带漏勺属性,丁思渺忍住了没告诉她,自己早就怀疑蒋清风背后——还另有其人。
chapter55
五月,丁思渺收到了大学室友的微信消息,春季毕业答辩已经结束,院里准备拍毕业照,大家询问她是否有空回来一趟。
“我这儿暂时走不开。”
丁思渺开玩笑说:“要不你们把我p上去好了?”
放下手机,群里的消息仍旧喧闹,丁思渺却懒得再看,转头投入到试卷的批改中,考前模拟测试的频率极高,不仅学生累,老师更累。
佳园的例子狠狠刺激了她身边的同学,曾经一起在泥塘里摸爬滚打的小泥鳅跃过龙门,成了人人艳羡的天之骄子,其他人虽然清楚剩下的时间不足够让自己成为第二个佳园,但对于蒙尘的前途,不免又多了几分大胆的设想。
理智上,丁思渺很清楚临阵磨枪用处有限,但情感上,她实在无法拒绝学生的求助,一旦开了头,找来的学生便一个接一个,络绎不绝。
丁老师的办公桌前每天大排长龙,别人好歹还有个吃饭休息上厕所的时间,她则是早来晚走,连睡眠都压缩到了每天6小时。
夜里洗完澡,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回到自己宿舍,手机屏幕里跳出来一道未接来电,丁思渺点开一看,这才发现自己错过了和段执约定的视频时间。
她随手拢了拢湿发,靠在桌边给段执拨回去。
那边很快接通,段执的脸出现在屏幕上,他大约正和同学待在一起,接起视频的瞬间,周围泛起了不少起哄声。
丁思渺疲惫地笑了笑,盯着屏幕上的人起身,离开房间,带上门,走到另一片无人打扰的区域,她一直没说话,段执于是先开口:“这么晚了,刚还以为你睡了。”
“没有。”
丁思渺白天说了太多话,现在能不张嘴就不张嘴。
段执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心疼道:“累成这样,要不咱们别干了?”
“不工作,你养我吗?”
丁思渺回头,提起桌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杯冷水。
“求之不得。”
“那对我来说是个恐怖故事。”
丁思渺平静地回答。
意料之中的答案,段执只好换个角度鼓励她:“快结束了,等你手上的工作忙完,我也差不多回来了。”
“嗯。”
丁思渺咽下去一口冷水,开小差朝窗外看,纱窗关着,有些影响对流,房间里闷热难忍,但要是开了纱窗,她今晚就等着被蚊虫抬走吧。
今夜月色倒好,玉轮高悬,皎洁无暇,古人表达思念之情,常常寄托在这一轮明月之上,不像她,即便隔着半个地球,还能随时闻其声见其人。
段执絮叨着自己最近的工作成果和接下来的安排,丁思渺漫不经心地听着,心里既为他感到高兴,又不可自抑地涌上一点酸楚——她已经偏离顺风顺水的轨迹很远,而段执还不知道。
丁思渺回过头来,隔着屏幕摸了摸段执的脸,心想其实拥有5g通信的现代人并没有比古人幸福到哪里去,即便电子信号就在她手机里汇成图像,离她不超过二十公分,真人依旧像月亮般遥远。
“怎么了?”
段执敏感地捕捉到她的情绪,停下来问。
丁思渺也说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延毕本来是她计划之内的事,面对栗邱的打抱不平她都能淡然处之,怎么到了段执这里,她就要委屈得落泪了。
“有点想你。”
丁思渺低头看着杯子,蓦地在水面上发现了一只小飞虫的尸体,一瞬间整个人都怔住了,自己不会……已经喝进去一两只了吧?
段执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只是有点儿吗?我已经想你想得快要疯掉了。”
他话音刚落,丁思渺咚一声把水杯放回桌面,冲出宿舍扒着走廊的栏杆,对准垃圾桶开吐。
段执:……
自己说的是实话,有这么恶心人?
“你没事儿吧?”
他忍不住问。
丁思渺晚饭本来就没吃什么,这下算是把胃里吐了个干净,擦擦嘴,指着自己嗓子眼说:“我刚吃了个虫子。”
段执用力绷直嘴角,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一点点挨过蚊虫侵袭的初夏,丁思渺终于在快返程时收获了湿疹初体验,此时已经是6月中旬,云出镇地处群山环抱之内,白天尚且有些炎热,更别提境安市,在热岛作用下简直称得上酷暑难耐。
林小鑫一行人来时整整齐齐,走时就随意多了,毕竟大家目的地不同,有返校的,有回家的,还有顺道去旅个游的,约定好一起乘绿皮到境安火车站,随后有人换乘高铁,有人前往机场。
丁思渺在车站门口和林小鑫告别,林小鑫扶着出租车的车门问她要去哪里,丁思渺跳过了这个问题,只挥手说了声再见,便利落地合上车门,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