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柏熠看着窗外的沉沉夜色,耳边是她温声软语的询问,情绪里压着的阴郁转淡,他“嗯”
一声。
“你等我一下,”
拖鞋摊上的人越来越多,周粥挤在一堆大妈里面,重新找到一双黑色的,她利落地扫码付账,把拖鞋扔到购物车里,又将手机贴回耳边,“我给你买了可贵的一双拖鞋,绝对能配得上您的身份。”
苏柏熠推开窗,夜风袭来,他语气温和,“你跟我说说你买了多贵的。”
周粥随口道,“五百五,贵吧,我都没舍得给我自己花过这么大价钱。”
苏柏熠配合她,“唔,确实挺贵。”
擦着他的话音,拖鞋摊老板按下了刚换上电池的喇叭,慷慨激昂的叫卖声响起,“拖鞋大甩卖,拖鞋大甩卖,五块五一双,十块钱两双,史上最低价,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电话里静了一秒。
周粥努力找补道,“我要是说这拖鞋没打折前的原价是五百五,您信吗?”
苏柏熠冷笑一声,他就不该信她满嘴跑火车的瞎话一句。
周粥觉得他不至于会因为一双五块五的拖鞋生上她的气,不过她也可以确定,他活到现在应该就没穿过x五块五的拖鞋,他所有的东西好像都是定制的,就连留在她这儿的毛巾浴袍上面都刺绣着两个字,木白,就是柏,他母亲好像是姓柏。
周粥摸着毛巾上面刺绣的纹路,想到他那张淡漠的脸,又想到在祁盛会议室里,别人说他的那些家事,他表现得再倨傲冷漠,在他内心深处,是不是也藏着一处柔软的地方,渴望着从谁那儿得到一些关心。
叠好毛巾和衣服,周粥又觉得自己是庸人自扰想太多,他那样的人物,哪儿需要谁的可怜,更不需要她的可怜,他要是知道她现在的想法,肯定会觉得她可笑至极,多少还有些蠢。
楼下的争吵还在继续,连派出所的警察都过来了,她今天陪阿苓去完婚纱店回来,就已经在吵了,是那对小夫妻和隔壁的邻居,她听四楼的黄大妈说,起初是因为小夫妻放在楼道里的垃圾一直都不扔,天气渐渐热了,弄得满楼道都是味儿,吵着吵着各种事情全都拎了出来,最后又扯到晚上的噪音问题,对骂声越来越粗俗,警察来了也压不住。
周粥轻叹一口气,把毛巾放到置物架上,将衣服放回衣柜里,起先她还想着买一辆车,现在看来还是多攒两年的钱,看能不能凑出一套房子的首付,她也没有太高的要求,一个相对安静舒适点儿的环境,一套够她自己生活的小户型就可以。
有了自己的房子,不管大小,也算是在这个城市扎下了根,她不喜欢浮萍一样无依无靠的感觉。
周粥收拾好晾干的衣服,回到客厅,拿起茶几上的手机,上面有一个未接,是他的,半个小时前打来的,她那会儿应该在洗澡,没有听到。
昨晚因为那双五块五的拖鞋,他直接撂了她的电话,现在又没有征兆地打过来,这是气消了?
周粥回拨过去,到电话快自动挂断才接通,她还没开口,他先道,“十分钟后再打过来。”
周粥顿一下,回,“好,那我挂了。”
她刚要挂断,又听他问,“你那儿怎么那么吵?”
楼下的叫骂声又上升了一个战斗级,周粥走去卧室,关紧门,稍微挡住了些外面的声音,她回,“楼下在吵架。”
他“嗯”
一声。
那头儿突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在叫他的名字,很亲昵的语气,他低声说了句什么,应该是对那个女生说的,周粥没太听清。
他的声音又回到手机这边,“吵架你别出去。”
周粥刚有些愣神,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句话是对她说的。
“听见了?”
他像是没了耐心。
周粥的思绪被他拉回来,忙道,“知道了。”
随即电话就挂断了,多等一秒好像就是在浪费时间,周粥在原地站了会儿,拿着手机放到床头柜充上电,她转去洗手间吹头发。
等她再想起他那句话“十分钟后再打过来”
,已经一个小时过去了,她靠着床头,划开手机屏幕,又很快摁灭,将手机放回去,关上灯,睡觉,明天她要上班,得早起。
第二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接到吴杭的电话,周粥还有些懵,她没有存吴杭的号码,吴杭又做了一遍自我介绍,然后道,“周小姐,三哥说给您在您公司附近找一套环境相对安静些的公寓,您方便把您公司的地址跟我说一下吗?”
周粥拿着筷子的手慢慢停住,阿苓看过来,周粥对她笑笑,指指外面,离开座椅走到饭馆的门口,对吴杭道,“不用,我现在住的地方挺好,不用换地方,替我谢谢你三哥。”
这事儿昨天半夜三哥一个电话交待过来,吴杭还以为是两个人已经说好了,现在周小姐一口回绝,吴杭又赶紧给他三哥去了一个越洋电话,把周小姐原话一字不落地重复给他三哥听,省得回头两人之间闹了什么误会,他当了传话都传不好的炮灰。
苏柏熠耐着性子听吴杭叨叨完,只回一句“随她”
,就撂了电话,好像也没怎么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坐在对面的林晚柠看他接完一通电话,脸色就淡了几分,她好奇地问,“谁打来的?”
苏柏熠懒懒撩起眼皮看她。
林晚柠“切”
一声,不说就不说,当她乐意打听。
她视线不经意间滑过他衣袖半挽的手腕,一双美目乍然闪出晶晶亮的光,虽有银色腕表遮挡着,但也能看到下面隐隐的牙印,青紫交错,可见当时咬得有多狠,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倾身过来,拿下巴点点他的手腕,了然地笑开,“战况够激烈的,你身边什么时候有人了?这可是新鲜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