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来时的那条堤坝断了,走不了,这是剩下的唯一可以出走的道路了”
,司机小哥尽量在克制自己的口吻,生怕吓了我们这一车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年轻人。
“夜长梦多,眼下已过响午,如果今天出不去,我怕我们真的会被困在这里”
,男教授医生仰头看了下天气,很是不安。
确实眼下的局势对我们来说,没有任何的安全感。
旁边两个护士也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更是受不了这惊吓,我瞧她们熬了多日的脸,刷地一下子,越发白了几分。
“那我们弃车走,有可以步行的路吗?我记得来时,前头有设了个临时救助站点,如果我们能步行出去,走上7-8公里,夜里就能到,肯定会没事的”
我望着窗外,既担忧,又强行安慰自己不要慌乱。
“步行的路可以搜看看,我印象里应该有,只是我担心,步行路上的风险会比待在车上多,灾情严重,太多不可测状况了”
司机小哥的话不无道理,车内瞬间陷入了一片沉寂。
我们的视线相互交汇,带着对前路的迷茫。
劫后逢生
灾后现场的道路总是颇为险阻,道路泥泞,堤坝尽毁,特别是天黑后,行动越发不便。
我们思量再三后,决定弃车。
加上司机小哥,我们一行五个人,前后相互拉扯着,每个人身上只背了个简易的书包,里头装了点干粮和药品,共同行走在这错综复杂的山区里。
脚下的鞋子早已淌湿,水穿过鞋子的表面柔层,渗透进来,路面残水将脚踝深深包裹住、浸泡,沉重的步伐内里早已发白。
我们三个女孩子在求生欲的面前,也顾不得讲究,皮糙肉厚似地跌跌撞撞紧跟在前头领路的两名男子身后。
“信号断了,两地距离太远,对讲机也派不上用场,我们再努努力,绕过这条小道,就能走上正轨柏油路,只要没再碰上山洪、泥石流发作,到时候只需要单纯徒步就轻松多了”
路走得久了,司机小哥体力再好,也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从他口头里传出来的话断断续续,尽管如此,我们的战斗力还是备受鼓舞。
“我也有预感,我们肯定会扛过这次的”
,男医生也开口调节气氛。
我们出发前只带了两部手机和一台对讲机,眼下除了没信号,手机也断电了,完全与外界失去联络。
前面花了2-3个小时在搜寻出口,再加上持续多日的高压工作,休息时间短缺,导致大家体力跟不上,除了精神食粮,目前没有任何实际性的东西可以支撑。
我突然想到,和梁仕沅大学谈恋爱那会儿,我们趁着暑假去爬庐山,我体力不佳,好不容易到了山顶,两腿便抖得厉害,僵持着下不去了。
那时候他不知为何也与梁舒的关系白热化,倔强地不花家里给的生活费,执意要靠自己挣。
我又脚疼得厉害,他身上的钱不够,仅剩360元,其中花了300元让我坐上了昂贵的缆车,剩下的花了20块钱给我在山上景区买了瓶矿泉水和烤肠,而他为了省钱,独自步行下山与我汇合。
那时候钱不多,但从没觉得苦,反而恋爱谈得有滋有味的,不像现在,倒是彼此羽翼丰满,却很难回到从前。
我回味着这一切,嘴角浮现了一抹苦笑,被身旁的女护士瞧见了,她以为我是在担心,明明自己满脸的害怕,却还是安慰起我来:“徐医生,司机小哥是本地人,又有很多次参与这种救援的经验,你就算不相信命运,也要相信他”
听完,我莞尔一笑,“你说得对,有时候人的执念,可比命运有用多了”
。
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
我们绕上正轨路段时,已经是夜里的8点左右,男医生随身携带的手表,成了支撑我们救援信念的时间支架。
让我们与这个世界产生了唯一确定性的链接。
“怎么还是没有信号?”
,原本有些欣喜若狂的司机小哥,着急忙慌地摆弄着对讲机,却依旧无法与大队伍产生任何的联系。
“可能需要再走走,对讲机的距离,最好只能5k以内,何况这种商用机,撑死2k,我们继续徒步,说不定能在下半夜找到任何的驻点,大家还需要再支撑会”
我许久没有发声了,主要是路走得筋疲力尽,完全没有多余的力气开口,但刚刚想起过往的趣事,就来了几分精神劲。
“那就听你的,我们再坚持坚持”
,司机小哥依旧带头走在前头。
“等我这次回家,我要把购物车内平时舍不得买的东西都清空,人这辈子艰难险阻的事情不知道还有多少,能多享乐一天就多快活”
“我也是,我不想减肥了,等回省城,就大块吃肉,把平时想吃的喜欢的,却又不敢轻易尝试的,都给安排上,瘦了有什么用,好看又有什么用,幸福地活着才有意义!”
身旁两位女护士,双脚因步行太多,都有些抖嗦,大家一身的泥泞和狼狈,白鞋依旧近乎全黑,但讨论声还是高亢,各自抒发着对劫后逢生的期盼。
我耳畔的话语絮絮叨叨,不断地席卷而来,而我的内心此刻却汹涌澎湃。
某种意义上而言,我下了很大的决心。
我们是凌晨3点才找到达最近的驻点。
看到柏油路的尽头,有微亮的灯光和帐篷,那种喜悦难以言表,甚至对生命渴求的念头,完全覆盖了我们的疲惫。
我们远远地望着被黑暗笼罩下的稀松光芒。
“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