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家二爷则是棠老太太从族中挑选过来的,当时棠老爷年近四十,妻妾均无所出,棠老太太迷信,说是要挑一个有福的孩子养在他们膝下,可以引来弟妹,果然第二年棠威就出世了。
棠威一回家,就被大嫂、二嫂等喊去。
棠府主楼的大厅是按着棠老爷的喜好布置的,庄重朴实又大气。但是棠二奶奶的客厅,却入眼金碧辉煌,家居摆设豪华奢侈至极。
沙发上,除了棠大奶奶和二奶奶,还坐了棠威两个妹妹,四小姐棠华祯和五小姐棠敏祯,以及韩明雅小姐。
棠威进来,跟两个嫂子打招呼,然后两位小姐跟他打招呼问好,韩小姐则是堵了气转头不理他。
棠威大嫂叫陈绍兰,二嫂子叫邱瑜,这位二奶奶,按着四小姐棠华祯的说法,很得王熙凤的三味,直爽泼辣。偏偏这位王熙凤还是受了点洋风熏陶的,不避男女嫌疑,见棠威打过招呼想溜,起身就将他给扯住,往沙发上拉。
棠威人高马大,绝不是普通人能拉住的,可是他二嫂拉,他能怎么样,只能无奈的笑笑,顺从的坐下了。
五小姐在四小姐耳边说了一句,四小姐听得笑了,点点头。她们笑嘻嘻的起了身,四小姐跟韩明雅差不多大,直呼其名,“明雅,我们跟你换个位子。”
韩明雅还有气呢,不肯动,道:“换什么,坐的好好的。”
四小姐和五小姐去拉她胳膊,笑着劝她,“这会儿闹脾气,回头又后悔了,快听话起来。”
韩明雅才绷着脸,半推半就的被二人拉起身,送到棠威身边落座。
二嫂子邱瑜拿眼睛看棠威,笑眯眯道:“元桓,明雅来了,你怎么也没打声招呼?”
这时候有人用字,有人不用字,大部分年轻一代的是已经是没有字了。不过棠老爷依旧给儿子棠威取了字,他觉得棠威这名有凶武之气,需要用文一点的字号压一压,就取了元桓。所以棠家人都叫他元桓,亲近一点的,也会如此叫。
又来这一套了,棠威笑笑,转头跟韩明雅道:“韩小姐,你好。”
中规中矩的,挑不出错,却冷淡的可以。
韩明雅不由又觉委屈,看向二奶奶邱瑜,“邱姐姐,你看他……”
二奶奶嗔了棠威一眼,道:“叫什么小姐,世交之家,又不是旁人。你们那打小儿认识的,早些年不还喊过哥哥妹妹吗?大了倒生疏起来,你喊她小姐,她喊你三少,好好儿的把往日的情分给弄没了。今天听我的,以后明雅喊三哥、哥哥、元桓、桓哥,都可以;元桓你呢,随你叫妹妹还是叫明雅。”
她把这话说了,大奶奶一贯沉稳的性子,暂时没有发表意见,四小姐笑眯眯的看戏,五小姐天真的性子,拍手叫好,还喊着:“现在就喊一声,叫我们也听听。”
棠威不觉头疼,她们这是闲得慌了,又玩什么新花样。
韩明雅有些害羞,小时候还是旧时代,加上年纪小不用太避讳,往谁家去做客,都是哥哥妹妹的。如今这时候呢,一来是大人了,二来时代不同,男女之间叫哥哥妹妹的少了,都更偏爱称呼密斯、小姐、密斯特、某爷等。
突然叫她喊棠威哥哥什么的,仿佛两人一下子有了不同于其他人的亲密。
只是身为女子,那股子矜持叫她不肯先喊,只偷眼把棠威打量,心中悄悄冀望他喊一声妹妹。
棠威呵呵笑了声,道:“时候不早了,我去爸书房。”
这时候,社会上喊父亲的,有叫爹,有叫爷,也有喊爸的,不是什么稀奇事。棠家其他人都喊爹,独棠威爱喊爸,这仿佛也是身为亲子的他与棠老爷一点点隐秘亲密的体现。
他起身,二奶奶一把拉住他,“骗鬼呢,爹最近忙,都不在家。”
大奶奶也帮腔了,已然不年轻的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道:“老三,你喊一声怎么了,能吃了你?”
韩明雅见他如此推脱,不由又羞又气,道:“喊什么哥哥妹妹,我不稀罕,喊我我也不应。”
她说的是气话,棠威却有意将之当真,笑着点头附和:“韩小姐如此说,嫂嫂们也不用勉强了,爸不在家,我去妈那。”
说罢,赶紧的快步走了,生怕再被一群女人拦下。
棠威自然不是怕自己两个嫂子,实际上在棠家,大爷和二爷都是不敢在这个三弟面前摆哥哥架子的,只会各种照顾和示好,那是男人们的默契,也是他们兄弟从小就隐约感受到的,外界给与的暗示。
大奶奶和二奶奶两位却是后来嫁入的,你当大奶奶一直是这个温和的脾气吗?不过是嫁入棠家久了,自然而然感受到了自身的地位,渐渐的沉默下去。二奶奶却是新媳妇,还风风火火的。
棠威对嫂子们客气,是习惯也是教养,加上德国读书,受的绅士教育,更是不与女子多计较。便是对纠缠不休的韩明雅,也是一样的道理,这并不代表他懦弱怕事,只不过是事太小,不触及他作为绅士的底线来对女士说不。
韩明雅没料到他溜得如此快,气苦不已。
大奶奶见了,摇头笑,“叫你嘴硬,这会儿又来后悔。”
韩明雅咬了咬下唇,不屑的说道:“后悔什么,稀罕!”
二奶奶拿手指点她的额头,道:“你这个丫头,不稀罕,你眼巴巴来我这闷坐半天,你娘跟我说你昨晚回去倒在沙发里哭了半天,瞧瞧,今天的眼睛还肿着呢。”
棠华祯笑了,道:“明雅,你不跟紧点儿,我哪日才能叫你三嫂。”
韩明雅本来还生气伤心呢,可是听了“三嫂”
这个称呼,不由品咂出几分甜蜜来。二奶奶再说她,她也就便默默不语了。
蔺晗受伤,跟公司请假了几天,在家里休养。
方雯、许怜娇、袁真儿、何敏秀、赵真真等知道,纷纷买了水果之类的上门问候。
许怜娇和方雯懊恼不已,都道:“早知道该跟你一起回去,你也不会受伤了。”
蔺晗反过来要宽慰她们,道:“那不是多一个人受伤。”
中间方湷进来送茶水,听了一耳朵,插嘴道:“按我说,你们一个个都是姑娘家,天黑了就该老老实实家里窝着,去什么聚会,看吧,这就遇到事了,若不是你还机灵,知道跳车,我看你如今在哪里哭。”
她的话叫许怜娇和方雯都尴尬,蔺晗忙道:“娘,我跟我同学们聊,你忙你的,不用招呼。”
方湷本来也没打算招呼,放下茶水去了。
尴尬没有多久,赵真真来了,她问候完蔺晗,就从小手提袋里拿出一小叠话剧社票子,一人分了一张,道:“上回你们不是说想听我们学校的话剧吗?这是下周五晚上的开演的西方剧,黑奴传。”
许怜娇接过票后仔细瞧了瞧,不由笑了,抬手扬扬票,道:“怎么,你还破费了?”
蔺晗闻言,也去看票,只见上面写着票价五毛,不由也笑了,“原来你们学校的话剧还收费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