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记铺子早就围得水泄不通,长街上的百姓深怕得罪国舅爷,都往附近几家铺子躲去。
秋雁面上担忧不已:“奴婢后来才知道,那位居然还是国舅爷。阿弥陀佛,倘若姑娘真的出事,奴婢真该以死谢罪了,哪还有什么脸面去见老夫人。”
说着,又滚下泪珠。
白芷忙替她拭泪:“好在有惊无险,你也别站在这了,还不快打发他们备水去,好让姑娘解解乏。”
……
满园寂然,静悄无人耳语。
国舅爷因为得罪宋令枝被沈砚废了半只手的事,如添上羽翼,顷刻传满京城。
府上早早得到消息,众说纷纭,有人好奇有人惊讶,然更多的,是对宋令枝的畏惧。
一众奴仆手持羊角灯穿过抄手游廊,遥遥瞧见宋令枝进了院子,当即屈膝行礼,噤若寒蝉,垂眸不敢多语。
月影横窗,竹影婆娑。
宋令枝款步提裙,倏然在一个小丫鬟前驻足,她转身:“你……”
一语未了,小丫鬟脚下发软,双膝跪地:“姑娘恕罪姑娘恕罪,奴婢、奴婢……”
她战战兢兢,满脸惶恐不安,深怕下一瞬自己的手指也没了。
宋令枝无
奈,朝后望了一眼,白芷了然,上前扶人起身:“我们姑娘又不吃人,你若是没做错事,有什么好怕的?”
小丫鬟瑟瑟发抖:“奴婢、奴婢……”
宋令枝轻声:“我并非责怪你,只是想问……殿下如今在何处?”
小丫鬟长松口气,实话实说:“殿下应是在飞雀园,奴婢先前瞧见,殿下往那去了。”
……飞雀园,黄鹂。
宋令枝后脊生凉,顾不得身后的小丫鬟,提裙匆忙往飞雀园走去。
那黄鹂是她打发人送去飞雀园的,怕它整日在沈砚身前蹦跶,惹得沈砚不快,不想对方竟亲自找了去。
青石甬路,将近掌灯时分,飞雀园上下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乌木长廊迤逦,悄无声息伫立在黑夜中。
穿花度柳,宋令枝遥遥瞧见檐下一抹朱红身影。
朱漆泥金亭式鸟笼选在檐角下,黄鹂瑟缩着脑袋,委屈巴巴缩在沈砚手心。
“这身羽翎倒是漂亮。”
沈砚声音轻轻,手掌摊开,黄鹂歪着脑袋,试探往前半步,在沈砚指尖啄一口。
又仰起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看人。
沈砚指尖再动,它又啾啾啾,轻啄一口。
如此三番两次,直至沈砚指尖不动。
黄鹂亦仰起脑袋,瞪圆一双眼睛望着沈砚,没再往前半步。
沈砚勾唇,似是对黄鹂的听话懂事甚为满意。
他扬手,唤身后的管事上前:“这鸟笼小了些,再造一个大的来。”
管事双股战战,领命而去。
那黄鹂重新
被丢回笼中,瞪着一双黑豆大小的眼珠子,好奇张望。
廊檐静默无声,只有重重月影交叠。
宋令枝站在檐下,双足似灌了铅,久久不曾往前半步,手足冷冽。
在沈砚眼中,兴许她和金丝笼中的黄鹂并无两样。若是高兴了,便当个乐子逗趣,兴致高了,亦可赏些金银珠石。若是惹得沈砚不快,他亦能轻而易举了结自己的性命。
金丝笼自有奴仆提走,送回房内。
沈砚负手抬眸,隔着朦胧月色,那双深色眸子同宋令枝遥遥对上。
风过无声,廊檐幽深寂静。
宋令枝往后瞧一眼,白芷识趣,退至身后的花障,只远远瞧着宋令枝和沈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