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莫姚春笃地睁大眼,他知道自己有两个舅舅,可她在申城生活三年却从未听娘说过舅舅家就在申城?惊讶之下喃喃出声:“姨娘”
婉姨娘没有理会旁边疑惑的女儿,抽着帕子垫上两步温声解释:“老太太知道也会高兴的,娘亲当年跟老太太也是无话不谈,这都十多年未见面,故人相见怎能不开心?”
“再则家中一时半会儿地那能就收掇得完整?”
婉姨娘挂起温柔笑意:“不若再延后段时日容妾收拾净了路上也好方便?”
“不行”
原本脸笑成花儿的莫正涵立马收敛了笑意,挥着手不容质疑:“母亲信上说了,要即刻启程怎能不听?让人收掇紧要的,剩余的慢慢收拾,我们先行一步就是。”
看着婉姨娘失望之情浮出于表,莫正涵又忆起当年婉姨娘还是婉姐儿时的模样,低垂下头嗫嚅道:“你是知晓我脾性的,你娘家那么多人上京你我如何安排?没钱没地的还是得劳烦娘亲出面,可这件事娘亲事先不知,要是临了头才知晓,若生气起来倒是我这个儿子的不孝了。”
“婉儿你别多想了,你看看母亲写的信还提起你跟姚春呢,届时姚春从莫府出阁难道不比在这儿更给你增添光彩?”
婉姨娘故作惊喜接过信,信上那眼熟的墨色字体,让她眼底冷色阵阵,随意扫了几眼递与女儿后,才抬头笑道为三爷都在申城为老祖宗守了三年孝,也是该回京团聚孝敬老太太等讨巧话,听得莫正涵喜形于色,直道婉姨娘识大体,回京后母亲定不会怪罪他私定莫姚春婚事等等。
见试探落空,母女俩也不想再呆在这儿,借口收拾行李退了下去,至于莫正涵口中的娘亲高兴听娘亲话等之类的词,母女俩早就见怪不怪,习惯性过滤当作不存在。
婉姨娘安排人通知她娘家莫正涵后日启程回京及疑点后,又随手打发了丫鬟出去,拉着女儿的手到桌前坐下,看着女儿高眉深邃的眼窝,睫毛似碟翼鼻梁细长,整个人像书上说的皎如玉树临风,只是全然不似女儿风范。
莫姚春杏眼满是疑惑地瞥视婉姨娘神色,斟酌着问道:“娘,舅舅在申城为何没给我说过?”
婉姨娘沉默良久,摸着女儿的脸泪水突然簌簌而下:“我的儿娘对不起你,我知道这些年来你也怨我,可是娘也不想若不这般,你压根就没有活命的机会”
“娘”
“你可知为何娘不能领你回舅舅家?“婉姨娘泪花盈眶,偏过头望向花窗外,揪紧手中的帕子哀寂道:“因为你外祖父与我对外早已断绝父女关系,我已算不得刘家女儿“
婉姨娘猛的转身抓住莫姚春的手,指甲掐入莫姚春白净的手背:“你可知当年你爹定亲时是与我换的生辰贴?”
莫姚春眼睛舜张手发颤,散发着清香的茗茶落在地上裂成四瓣:“不可能····”
“娘也不想相信这是真的“讲起往事的婉姨娘恨得双眼通红:“我才该是你爹明媒正娶的夫人若不是她若不是她”
在婉姨娘母子正在诉说衷肠时,柳文安一行人历经十五日的跋涉,终于在黎明时分到达申城城门。
熟悉的疼痛卷土而来
申城厚重的城门挤压着一圈又一圈的逃荒人,鹑衣百结、囚首丧面,或挎或背着不多的行李,垫着脚拧紧脸焦急地朝前张望,挨近城门的人砰砰直拍门上期望能守卫能早日开门,人群之中偶尔听到几声小孩叫冷的哭泣声和男人高喊的咒骂声。
“这城门啥时候开啊?”
一路上洪屯人精细节省,混着杂草和着树皮急走了五日终到申城,望着跟前高垣厚重的城门如在看安心之地。
如果说洪屯人在出屯前还有着粮食作为底气,认为自己并不是在逃荒,而如今形象与其它褴褛的逃荒人只好上一点而已。
“现在又是旱又是乱贼,也不知晓能否进得城门”
旁边一皱巴的老头干瘪着嘴接话,一双浑浊的眼死死地盯着高耸厚城,许是等着无聊想要拉瓜,又随口扯了最近诸多传闻:甚么河原郡发现一河神,众人求雨却被要十个少女作祭品,一会又道前朝在皖江县招安人马,人人当官威风得很,又讲亳州那边突然冒出十万大军,围着亳州想要取粮!”
柳文安听着耳边人主汹汹的各色传闻,眉头深深皱起,他们之所以到这申城便是因屯里最初二选一时大部分屯民都选择返乡,可走了不到两时辰就听到其余流民讲延县被乱军撞破城门屠了个干净。
听到此消息柳文安脸色刷白身体一晃,他的同窗、延县百姓、不错的县令
周遭传来延县人低低的哭泣声,柳文安闭目升起深深的无奈: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前朝余孽如此残忍屠杀还想要恢复江山?
得民心者得天下,没有民心江山只是个空壳子,真杀下去只怕是又是上演元末城头变幻大王旗?
“开门了开门了”
“别挤,别挤”
钉满柳丁的褐色城门在微光中缓缓打开,人群潮涌更加激烈,像群抢食吃的鱼群推搡拥挤着往前赶,柳文安被裹挟得无法立住脚,赶紧拉着奶奶娘亲避开人群,以免被踩塌受伤。
‘吱嘎’一声,门内列出两行全副武装的守卫,将围涌的人群逼向后退,提着铜锣的官吏最后走了出来用力往锣面一敲‘锵锵锵’盖过流民声音,待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后才大声道:“进城才排成两行,否则”
‘唰’原本坚立的长枪突然倒向流民,光亮的枪头带着丝丝杀气让正在嘟嚷的流民顿时消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