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关了电台。
*
裴予质没能见到尸体,留给他的只有一个车祸现场,现场没有监控摄像头,肇事车辆还逃逸。
他站在路边,看着地面上长长的拖痕沉默了一会儿。
来抢尸体的人,是个不要命的疯子。
但不知为何,这股疯劲透着熟悉的感觉似曾相识。
回到家里已经是傍晚。
灯一盏盏亮起,但敌不过客厅里的火烧夕阳照进来的光。从玄关往里看,即使夕阳也染不透屋子里的冷。
裴予质不明白急切往回赶的情绪是因何而起。这个地方和这些年来的每一天都无差别,看似温馨,实则只是一间冰冷的牢笼。
他也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会被困在这座牢笼中。
他跟随自己的本能意识走到了卧室外,推开门,现床上的被子和床单不是整齐的。
就好像有人躺过。
从福利院回来之后,他带沈然回来住了两天,应该是沈然睡过的痕迹。
……是吗?
裴予质闭上眼睛,直觉告诉他,自己匆匆赶回来不是为了这个房间。
再睁开眼时他顺着走廊继续来到了最深处,停在一间紧锁的房门外。
很奇怪,是电子锁,就仿佛他知道如果是机械门锁,自己不会记得钥匙放在哪里。
将手指搭在电子锁上,锁芯弹开,裴予质皱着眉头推开了门。
灯亮起。
雪白的地面和墙面,空荡荡一片,除了正中央一张木床,房间内什么都没有。窗户也被封死了,拿木板遮住,又用厚厚的窗帘挡上。
裴予质感觉这才是他睡觉的地方。
至于原因,他的记忆就像被水泥灌注了一般。凝固后,那些事情全都被封存起来,无从挖掘。
他走进去,还没靠近那张床,就看见床头墙面上的斑驳。
全是刻痕,用模糊的计数方式横七竖八地排列着。手指摸上去,触感粗糙,刻上去时用了很大力气。
指尖一一划过那些痕迹,裴予质在心中默数了几分钟。
总共一百九十八道。
他的记忆被动了手脚。
裴予质确定自己遗忘了什么,但他不知道那究竟是一个物品,还是一个人。
作为裴予质,他从出生起到现在,没有任何相伴已久的事物,也没有同伴。四岁之后就不再拥有任何玩具,从此培养的爱好也只是出于父母的功利性,对所有事情都称不上喜欢。
他自然也就不可能有如此珍视的东西,珍视到要在墙上刻下刀痕来计数。
自己在数什么?
失去某样事物的日子?
恍惚间,他似乎听见有人说“你在找人,对吗?”
接着是自己的声音,很平静,就像是并不知道问题的答案。
他问“我在找谁?”
对,他在找谁?
如果这段记忆真实生过,那么,事情又一次回到了原点。
无论裴予质曾经的进展到了什么程度,现在他的记忆再次被清零,他要找的人很明显不在这里。
甚至可能不在任何地方。
思考这个问题久了,脑海就如同被插进一根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