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求助的目光霎时从四面八方涌向夏立淳,这让他面子多少有些挂不住,不过他到底是在朝堂上纵横捭阖多年的老臣,这点处事不惊的定力还是有的。
他很快就调整过来,列出理由:“陛下,此行万万不可啊!诸位大臣早有各自熟悉的领域,如此一来,不仅严重影响了众臣处理政务的效率,也深深寒了在座朝臣的心哪!!堂上的哪一位不是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陛下此举,实在、实在——”
江瑢予看着他声情并茂的陈述,甚至神色激愤地说不上话,忽而轻笑。
这没什么份量的轻笑声刹那间传遍大殿,恍惚中竟然让人产生了一种十分强烈的坐立不安感。
众人不明所以地面面相觑,心有戚戚,左侧那一列人更是齐齐望向丞相,期待他能做出表示。然而,被众望所归的夏立淳也是一头雾水。
他本能的察觉到了什么,但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果然,江瑢予一肃仪容正襟危坐,不急不徐淡笑开口:“朕何时说过要重新划分各部门职能了?瞧诸位吓的,都看着丞相做什么,怎么,是丞相事先通知你们了吗?”
江瑢予含笑的声音一如既往,但此时的大殿却无一人敢掉以轻心。
夏立淳更是冷汗倍出,他慌忙上前一步,端直朝江瑢予跪下,“微臣惶恐,陛下误会了,臣也是才知道这一决定,怎可能事先知会他们,大概是他们平素多和微臣请教居多,一时急糊涂了。”
夏立淳的声线都是颤抖的。
私下里他再怎么大逆不道,那也不能放到明面上来啊,多少双眼睛虎视眈眈,饶是他再权倾朝野,也不敢断然放肆。而且以他多年的敏锐直觉来看,他警觉地嗅出一丝足够堪称危险的变化,这是他以前没有预料到,毫无准备的。
“好了,丞相何必行此大礼。朕并非责怪你,你身为百官之首,他们有事找你商量也是应当的,起来吧,今日在座的各位也没有外人,不然真要叫人看笑话了。”
江瑢予甚至在笑望着他,但那如沐春风般的语气却始终带着不容抗拒的上位者森严气息。
夏立淳完全是下意识的,心脏深处狠狠一颤。
但他只能重新站回队列,静待江瑢予接下来的话。
“在座各位都是我朝肱骨,这点道理朕自是懂的,也怪朕事先未曾和你们说清楚,叫诸位受惊了,”
江瑢予一弯唇角,清越的嗓音穿过大殿直击人心,“朕是觉得,在座诸位皆是我朝栋梁,为朝廷劳心劳力,朕在位期间虽没有什么福泽各位的大建树,但给众位爱卿晋一晋位分这等小事还是有话语权的,爱卿意下如何呢?”
听完此言,众人彻底懵圈了,陛下这是何意?不是要限制他们的权力,而是要给他们升官晋职?他们没听错吧!!
事实证明,他们确实没听错,很快,江瑢予右侧那一列官员便齐齐出声了,“臣等谢过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附议紧跟声如应斯响,方才未出声的那些大臣尽数在此刻发声,除却御史之外,竟然还有吏部礼部户部三部尚书!
谁不知道户部尚书林之远曾是丞相手下的第一把手,可现在这人竟然公然站到江瑢予这边,站就站了吧,还这么堂而皇之,堂而皇之也就算了吧,他们居然也得跟着一起站队,如果此时他们不发声,除非是不想加官进爵了!
于是,左侧众人也立刻紧跟上齐声谢恩。
实在是不谢也没办法,谁让丞相只能给他们好处,不能晋他们官位呢,这也属人之常情,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物竞天择下的自然选择罢了。
夏立淳想瞪这些没骨气的东西一眼,奈何江瑢予就在上方看着,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跟着一起忍气吞声的谢恩。至于为什么忍气吞声,那还不是因为他已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总不能把江瑢予拉下皇位自己上马吧。
一想到这里,夏立淳就悲愤地想呕血。
江瑢予无心看他反应,达到了想要的效果,满意道:“既然众爱卿都没有意见,那此事就这么定下,不过具体所晋官级,朕还需要时间考察诸位效绩再做评判。今日朝会暂且先到这里,朕也乏了,诸位就先退下吧。”
说完,江瑢予径直起身离去。
众人:“?!!”
不管他们如何疑惑,此事是他们一致通过同意,现下便是肠子悔青了也没用了,还不如抓紧时间赶紧把自己效绩提上去摘干净,这才是目前的当务之急重中之重!!
就在一众大臣神情恍惚双脚发软的离开大部队中,李长丞已经被震撼的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陛下说这一番话是什么意思,陛下是真的想给他们擢升,为他们着想啊!陛下之前就单独找过他谈话,那时是他不识好歹,竟然还以为陛下是在试探他,可后来林尚书的话点醒了他,加上陛下今天这一番肺腑之言,这叫他——
情何以堪哪!!
是他辜负了陛下的信任,是他误入歧途着了夏立淳的道,是他枉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
一时之间,浓浓的懊悔之情几欲将李长丞整个人吞没,他甚至觉得他脚下站着的这块地都不该给他容身,他呼吸的每一毫空气都充满了惭愧之情。他何德何能,能得到陛下如此赏识啊!!
要不是出宫有侍卫搀扶,李长丞简直要一屁股墩儿坐地上了。
一直到被侍卫护送着回府,李长丞都没回过神来,他是怎么晃神着吃完饭,又是怎么在夫人震惊担忧的目光下躺上床榻的,他都已经记不清了。无尽的折磨简直能将人逼疯,不管如何,他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再继续助纣为虐了,他完全无法站在夏立淳那边继续替他敛这种非法之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