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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没人了,贺肖手在纪言郗腰上轻缓地按着,“嗯?”
“捏我一下。”
贺肖愣了愣,不解地看着纪言郗,以为自己按摩地力道不行,但纪言郗又接着说:“我是不是被你传染了,感觉有点不真实,我妈……你孙姨是真的……醒来了吗?”
贺肖的手顿了顿,将纪言郗掰正到自己面前,微微低头,垂眸看着他,然后凑近,在他唇上用了一些力轻咬了一口,允了允才放开,最后问:“疼吗?”
纪言郗舔了一下被咬的地方,轻微的痛感持续地传来。
也许此刻应该哭一下,纪言郗想。
那年短短的时间里,一系列天灾人祸接二连三地发生,他被砸得措手不及,一切都乱了套,所有的担子都落在了他身上,他甚至没有任何的空隙去处理难受到爆炸的情绪,所有的难受都用水泥钢筋封嵌在内心的最深处。
另外,他也找不到能让他安放内心的地方,家人无一幸免,他当时以为永远都不会离开的那一个人也离开得干干净净。最后他唯一的发泄方式就只有拼命地工作,以及加班结束后来疗养院里安静地呆在纪妈妈身边出神或者是去墓地坐在纪爸爸的墓碑前发呆。
这晚纪言郗和贺肖直接睡在隔壁的房间,纪妈妈再次醒来是在第二天早上将近九点的时候,她醒来时,病房里只有贺肖自己,因为纪言郗得赶去开一个很重要的会议。
贺肖在纪言郗离开后一直就没动过,就那么坐在病床边,看着床上的纪妈妈,心里泛着很浓烈的愧疚。
纪妈妈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贺肖看着自己出神的模样。她身体很昏沉虚弱,但脑袋是清醒的。她尝试着开口说话,但两年多将近三年的时间,让她发声不是很顺畅。过了好一会儿,纪妈妈才终于发出了声音。
“……孩子……”
虚弱的声音在安静地病房里响起,贺肖猛地回神,在确定纪妈妈是真真切切醒过来的时候,声音都有些颤抖,“孙……孙姨。”
贺肖都有些激动得手忙脚乱,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用力过大椅子在地上拖拉发出了有些尖锐的声响,他后知后觉应该去找医生,抬脚就要往外跑,刚跑出去两步又想起纪妈妈床头就有按铃,于是又转回来。
这一系列罕见的慌忙的举动都落在了纪妈妈眼里,纪妈妈无奈又心疼地虚弱着浅浅微笑。
她身子陷入植物人状态,但意识却是清醒的,这两年里,纪言郗在她病床边的一切她都能基本能感知到。
纪爸爸是车祸当场就去世了,她在昏迷之前在纪爸爸的怀里亲眼看着纪爸爸以最惨烈的方式离开人世,那一刻她脑子里唯一的念头便是追随着爱人一起离开。
后来,纪言郗深夜在她病床前,或哭或无奈地小声喊着老妈的声音让她无比的后悔。她不知道自己这一躺下就让两个孩子受了这么多的苦。
医生很快过来,等医生围着病床忙活了很大一阵子,一切都结束时,纪妈妈站在边上怕她有什么需求的护士也赶了出去,只留下了贺肖一个人。
……
纪言郗开完会赶到医院的时候,纪妈妈正靠在床头和贺肖说着什么,两人脸上都明显地带着笑,贺肖像这样的和除他之外的人说笑其实是挺少见的,以前即使是和家里人也少有。
“妈!”
纪言郗因为激动而扬起的声音把病房里的两人都吓了一瞬,纪妈妈手上正输着营养液,回头看见纪言郗,“臭小子,怎么喊这么大声,吓死人了你。”
纪妈妈虽然声音还是很虚弱,中气不足,但落在纪言郗耳朵里,威慑力依旧不减当年。而贺肖看着他,眼神很深,像是杂糅了世界上所有的情绪那般复杂。
纪言郗脚步被这和想象里相差挺大的情形给整的顿在了门口,嘴巴张开又合上,最后捏了捏裤缝,挪到纪妈妈病床前,调低声音。
“妈,你……终于醒了。”
其实刚刚纪妈妈那虚弱的一嗓子把沉闷的氛围调高了一些了,但纪言郗此刻话说一半,嗓子就开始发酸,念着三十来岁的人了,只好把头偏开,眼睛死命眨了好几下眼睛,才重新看向纪妈妈。
“你妈我是醒了,又不是死了,哭什么,一个两个的,都高兴点。”
纪妈妈说着,手却在眼角抹了一把。
现在这样西装革履头发梳整齐的人,和她印象里不着调的儿子已经判若两人,这个转变的过程,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纪言郗咬了咬唇,把眼里的酸涩压了下去,偏头看了一眼一直盯着自己的贺肖。
“……”
纪言郗只当贺肖是在看他出丑,心里顿时觉得有些尴尬,所以在收回视线的时候瞪了他一眼,但后者却是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纪言郗觉得有些怪异,但决定等晚上再探究。
下午的时间纪言郗没去公司,直接推了工作,在医院陪着纪妈妈。纪妈妈催了他好几次都不肯去。
“你爸可不是这样的,男人要以事业为重,像你这样怎么行!你妈我都醒过来了,过几天都能回家去了,你在这守着做什么?赶紧去工作去。”
纪妈妈说着都开始摆手赶人了。
纪言郗却是笑着靠在椅子上,手里削着一个苹果,“那咋不叫贺肖去,他不也在这嘛。”
“他比你能干多了,不用上班就能捞钱。”
纪言郗笑着笑着就气结了,“这能一样吗?哪有这么比的?”
纪妈妈:“我说一样就一样。”
贺肖在边上微微笑听他们斗嘴,视线落在纪言郗侧脸上,拇指摩擦着食指,眼底里藏着不知道什么情绪,总之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