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喜欢墨无痕是无疑的,可是走到这一步该怎么办呢?两个人再好也都是男人,若是谈婚论嫁,只怕会让天下人耻笑,皇兄那边也没办法交待。
该发生的和不该发生的事情都发生了,僵在这里,让五王爷无法招架。酒虽喝得不少,但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并没有忘得干净。翻脸不认账可不是自己的为人准则。
墨无痕却大方,不仅没逼他兑现,反而替他开脱。只说昨夜喝多了酒,说过的话全不算数。床上的事,也不必认真。只当没发生过就好。
然后就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五王爷把墨无痕送出了城,心里颇不是滋味。墨无痕面上越是不经意的样子,心里便越是在意。五王爷跟他在一起厮混了有段日子了,怎会不知他的性情。昨夜的话,昨夜的情,绝对是墨无痕心里最重的情意,最真的话。怎会是做过就算了的。
有心回应这份真情,留他下来在府里,给他一个名份。但刚闹过墨家大哥跟自己抢亲的事,这时候要说服皇兄说:墨二看上了自己自己也愿意求皇兄成全?!实在是自寻死路难度太大。
左右为难,只能拉着墨无痕的手吞吞吐吐地说要从长计议。
墨无痕轰轰烈烈地抢完亲,赌上墨家的前程自己的名声,主动对心仪的人说出了心意,献上了自己的身子,到头来就得了个“从长计议”
的答复。
一口气堵在心里,憋得脸色发青,差点没咬碎了满嘴的钢牙。
抬眼望进庆王爷眼里,说出口的话刀子似的尖利。“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后你若还没个决断,我们这辈子就不要再聚首了。”
谁承想,命运多舛,一句狠话,竟然一语成谶!
也许是注定要接受分离的命运,再多努力也无济于事,甚至连喘息的时间都不肯施舍。
两个月后,边关战事吃紧,庆王爷不得不领兵出征。前途未卜之时,哪敢给墨无痕承诺。
三个月后,墨无痕订亲,聘的就是吴家小姐。
得知消息,庆王爷纵然心里不好过却也甘心。心念一死,便不再计较是否有情有爱,之后不久,庆王爷的婚事也被他皇兄定了下来。
再然后,宰相一派结党谋逆东窗事发,被皇帝连根拔起。墨家大哥是宰相的乘龙快婿,墨家整个受到牵连,父亲服毒,母亲自尽。墨无影被下了狱,论罪斩首。
墨无痕和同案的其他人被削去功名流放边陲,永不录用。墨家的下人全部被官府收押转卖给大户人家为奴。……
书香门第的墨家就此消亡,不论是故土还是京城,都再没有了墨家的宅院。
之后的日子蛇一样滑过去。这些事,墨无痕记得,庆王爷也记得。虽然过去了许多年,但那是无数个夜里辗转反侧痛不欲生的悔恨和自责,如何能够忘记。锥心刺骨的记忆埋在心底,一度以为就这样错过了今生的挚爱。
好在上天怜惜,总算走过了万水千山,等到了柳暗花明,有了今天相伴晨昏的情缘,怎能不倍加珍爱。
“无痕,”
庆王爷走到墨无痕身边,紧挨着他坐下,好象只有这样挨紧他,触摸他,才能确定他的存在。“我只是觉得,你若想答谢她,不必出面,我们也可以做到的。”
实在不想让你跟从前的人或事再有任何瓜葛,不想再看见你眼底的凄凉。
墨无痕扭头看了看庆王爷,满眼的伤痕累累。“怎么做?用你的权势给他们些好处,让他们觉得皇恩浩荡苍天有眼?——那是你袁家的事,跟我墨家有什么关系?”
你袁家的人怎么都这样喜欢操纵别人的命运!从前当权的人操纵你我的命运,现在你当了权,又要操纵别人的命运?!
庆王爷吸口气刚要开口解释,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墨玉青清脆的声音。“爹,我可以进来么?”
片刻沉默,两个人挣扎着从旧日的恩怨里收回心神。
当下的事摆在面前,不容你不管。算了,没有人想让时光滞留在伤心一刻。
“进来吧!”
墨无痕提高声音朝窗户说了一句,胳膊肘推了一下庆王爷。
庆王爷站起身坐到对面的椅子里,墨玉青推门走了进来。后面跟着袁鸿锐。
“爹,我明天走的早,就不来跟你道别了,你还有别的事么?”
墨玉青说着话,用眼角去扫庆王爷,庆王爷脸扭在一边,看不到表情。
“有,你等等!”
墨无痕回身,去架上将一幅装裱好的画轴抽出来,交给墨玉青。“带去给那个人吧,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为我们都曾半路夭折的报国壮志,也为我们都曾爱上袁家人的情路不幸,扼腕,叹息。
画轴在手里传递,四个人的心里都知道墨无痕说的那个人是谁。因为四个人都知道画轴里是怎样的一幅风景,怎样的一个人物和怎样的一段故事。
一大早,天还没亮,墨玉青就出发去城外点兵了
皇帝和皇太后领着满朝文武在城门口摆开队伍等着给风大将军送行。袁鸿锐在队伍里站了一会儿,托旁边的官员帮忙拿着帽子,假装内急要解手,偷偷跑了出来。
绕到树林后面,从跟班的随从手里接过缰绳,拿过马鞭,猫着腰把马牵开一段距离,估计那边听不见声音了,才翻身上马,一溜烟儿地跑没了影儿。
墨玉青身上穿着崭新的军服,外面套着一身软甲,手里拿着令箭。在城外十里的地方,已经列好了队伍,装配好了车辆,只等着车队来了就出发。
远远的就看见袁鸿锐跑了过来。墨玉青以为出了什么事,赶紧迎上去,却见袁鸿锐打了个“跟我来”
的手势,于是跟上去,一起向队尾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