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工作没有饭吃哟!”
老好人长叹了句。
“没有饭吃也难,被人嫌弃也难,过去难,现在也难,这样的生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光头强说着,两行眼泪流下来。
老好人回头看见他脸上泪,便把洋葱连同凳子都移得离他远了些,“这些东西熏人,你离远点!”
他边移边说,“闻着难闻,对身体却很好,北方人都不做熟,直接吃生的!”
这些年他一直在北方的建筑工地,风俗了解了不少,可没有一样学会的,就如吃大蒜,菜里必须放点以佐味,要是吃生的,他始终没能学会,甚至连一次的尝试也无。
“吃生的对身体好!”
光头强附和,用他的涤卡上衣衣袖擦掉了明原因却不想承认的眼泪。
老好人看了几眼光头强,越看越觉得他今日的神情和往日不同,又想到他的话中带有苦闷之感,“你怎么愁眉不展?”
“镇上能不能找到适合我的工作?”
“你不跑车?”
光头强看了卧在院子另一边的客车,灯光照着只能看见车旁侧的白漆,玻璃如故,心里一直闷闷的,也不想把它开去修理厂,不是说被唐番一群人吓破了胆,而是开出去也没人会坐他的车,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强大得他完全插不进去脚,甚或说呼吸都会让人察觉到异样。“跑车也没人!”
“要不你去找找宋征?”
“找过了,人家不肯见哟!”
他还特地买了两条好烟和几斤好酒,可这人就像传说般,根本没人知道他的住处。为这事周金枝唠叨了好几天,嫌他没打听清楚就乱花钱,现在酒和烟还放在柜子里没动,留待需要时再送出去,自己是舍不得喝的。
“噢,这样啊!”
老好人低头剥葱,他也没见过宋征本人,他一度认为,这般被人口口相传的人物只会活在电视广播报纸杂志上。“手可摘星辰”
的场面想都别想,只管不要把人生过得庸碌就好。
“要是有合适的工作帮我留意点儿!”
老好人答应了声,拿了凳子和蒜盆向屋里走。走到门汀又回头,“要不要去找小头爸爸下一局?”
“可以!”
光头强正愁没事霍霍糟糕的心情。
“那您在这儿等我一会儿,要不您先去也行!”
“我去找找章医生!”
章医生回来又带了两斤排骨,排骨炖在锅里,柳珍心疼了一遍又一遍,这是全家好几天的生活费呢!给章立早交了学费,口袋里没剩了几个铜子,还得留点钱以备急用,现在留着急用的钱是没有,这些日子也还算太平。她越想越觉得自己变得小气,之前的她何时这般算计过,不说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一年四季厨房从没像这般空过,吃饭的人没感觉,做饭的人哪怕缸里多了一升米罐里少了一勺油都一清二楚。
“你给凌穹的爸爸抓的什么药?”
她想起白天遇见老好人时的谈话,章医生正在整理病历,每次只要整理病历他的心情就会意外变好许多。
“噢,”
章医生拿着一张病历,他的思绪活蹦乱跳,像一尾鱼终于跃过了龙门,“我明天回来时给他带点就是!”
“可不能再收人家钱了!”
柳珍说,章医生是个仗义人,可在人情世故上缺了根筋,上次老好人到他工作的诊所,买了药给他钱他二话没说便收下了,他又不是诊所的老板,卖了人情自己掏腰包的事他可做不出来。即便他是诊所的老板,也是生意人,要养家糊口,虽说医者仁心须有悬壶济世之风,这样的心他也有,无奈医生也是人。他有存在的意义时保证自己不被饿死才能更好的悬壶济世。
“不收钱我全家喝西北风啊?”
“你这人思想有点问题,家里的这些家具,人家没有花钱吗?还有,房租分期付晚了那么些天别人也没说什么!道理人人都有一套,可是人活在世上不全是理,还有一份情!”
“家具?我们租房的前提就是屋里要有常用的家具,房租在合同上写得明明白白,分期付款,嗯,钱在我手里,我愿租谁的就租谁的,我愿租在哪里就租在哪儿!”
章医生悠悠缓缓,说的话像流出的水。
“你有选择权别人没选择权?你看看那合同,人家可是按最低的价格租给你的!”
“除了我,也没人愿意租这种房子!”
章医生放下病历,忽觉他这话说得太欠缺考虑。地震中多少流离失所的人,身体没被水泥砖墙砸烂都是幸运,他的家还在,何必去在意房子?
“你对,你说的都对!”
柳珍走进厨房,锅碗瓢盆碰得叮当响,锅里肉腾起的热气熏得她愈加急躁。她赶紧打开水龙头,掬了几捧洒在脸上后火势才没有蔓延。
凌穹回家就进了卧室,凌楼买了她最爱的蛋挞叫她她也没应。她扑在床头,向左滚,被子跟着左滚,右滚被子又跟着散开,从早上的意外开始,方寸久一整天都在脑海里打转,打转也就罢了,还偏偏带着他那种让人无法抵抗的笑意。她下定决心再也不正眼看他了,那种感觉太奇怪,她好像被困在了他的笑容里,这世上,除了唱歌,没什么能困住她。实际她也不清楚唱歌能不能困住她,她目前的状况是一天不哼几句心里就憋得慌。
“她怎么了?”
凌楼拿着盒蛋挞问杨燕。
“谁知道呢!”
“不吃我们可就吃完了!今天没做晚饭!”
凌楼贴着房门大声说。
“滚——”
她抓起枕头精准砸到门上。
“不要管她,肯定是外面又买了东西吃,一点都不知道节省,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早背着背篓满山坡寻药草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