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按压下身体的疼痛,温和笑笑:“你想自己擦也可以。”
文泰仍是一眼不发地凶悍地盯着我看。
我笑了笑,忍着眼前打颤的景物带给我的眩晕感,将腰间的佩剑解下来递给他:“文泰……你要是心里不解气……这还有把剑……”
文泰岿然不动地站在那里。
“文泰……”
我按压下腹中的抽痛,自嘲一笑:“那件事……如今我也知道不上道,算我这辈子对不住你的……你自然……不愿跟我讲话,只是,你也别太憋屈自己……你看今天,是不是爽快许多?”
见他不答,我苦笑着摇了摇头,扶着一点墙壁,向厢房外走去。百骸仍是酸痛,抽口气,我攀上门把,将重量交在上面。
“文泰……你……不如在这儿换件衣衫再走吧,如今……你也是当禁军统领的人了,不是当年启泰殿的泰儿了,不知多少双眼睛都看着你……这里沐浴成衣都有供应,任你想穿那个织造坊都成,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了。”
说罢我推开门,眼前是一条长长的阁道,果然,下人都被文泰屏退了。
我撑起酸胀的眼皮……那个木质的扶手真漂亮,雕的该是只瑞兽,我眼前一阵恍惚,怎么看着,却像只饕餮呢。
我兀自笑了,脚下一个失足,身体前倾,于是腾空,落在楼梯上,再咚咚咚地滚下去,当我的头撞到最后一阶的地板时,我尚且来不及龇牙咧嘴,只是想着幸而没有预想中的疼,便陷入了黑暗。
真情何在
我需要权力,文泰禁军统领的身份对我来说无疑是有用的助力,我也喜欢那在记忆中的年少的赤诚。
以前的五王爷好歹不分,我却确确是个知恩图报念情的人。
如果文泰对我嗤之以鼻,弃若敝履,我也算祭奠了一段过往,一段青涩,一段曾今单纯而又美好的单恋。若真能解开他些许心结,也能告慰我心中的那份喟然。若因此相交,更是大幸。
我不喜欢利用别人,我喜欢别人心甘情愿地与我谋,为我用。我愿和我同行的人,都能各有所取,各有所得,不枉跟随我一遭。
我热爱权力,可真正使我拥有权力而欢欣鼓舞的,却是一种背负责任和弟兄情谊的感觉,只有这种感觉才能让我安心。虽然里中夹杂了背叛、血腥、争斗,但也只有在这种争斗中,才会出现能够让我将后背交予的坦腹剖心的弟兄。
我从来都是一个敢赌的人,更何况我现在没什么值得我珍惜的家当,让我碍手碍脚。不过就是一张面皮的事情。
……
……
身下到了一片柔软的所在,皮肤上紧致粘稠的不适感渐渐消去,湿去的衣衫被一件一件地解开,有干燥的绸布一点一点地擦拭我的身体。我的意识在飘荡,似乎还没有着陆,可仍有一股狂喜涌上心头,几乎有些不敢相信。心荡神驰间,我喃喃地道:“文泰……”
没有人回答,我继续道:“文泰……”
可是这就花去了我几乎所有的力气,我再次沉入了黑暗。
再睁眼的侍候,入目的是一抹昏黄的烛光,在漆黑里晕开一抹黄灿灿的样子,等眼睛适应了光线的亮度以后,才发现床前的已经坐了一个人,背对着我,没有声息。
这里应该还是戏馆的客房。开口的时候,我发现我的声音已经沙哑了,我撑起身子,攀上那人的背,从他耳后的吹气道:“文泰……”
黑暗中,我将唇印在了他的颈项上,他浑身一僵,不可思议地扭头看我,怔了半晌后,一挥手,我的头便撞上了身后的床架,然后身子滚落在地上。
知道他小时候清凉的眼神是舒心,是喜爱,知道他那一段遭遇,是寒心,不惜装成那个我厌恶的五王爷,也想缓缓他的心痛,知道他后来逆境求生,力超群英,终于成为了这浩浩皇城的禁军统领,是相敬,是惺惺相惜。
其实,就算他今天踢了我,我也没甚可后悔的。之前五王爷做过的那事儿,的确太不上道,连我都满心寒意,冰冷剜骨。人生在世,总归要还。与其让老天耗我在这里一辈子,不如我现今就把它还了,心里也少堵。
我颤颤地笑了,道:“文泰,这辈子我没求过什,现在就想抱抱你,也不成么。”
文泰迈步过来,烛影摇晃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拎起我的前衫,一记手刀下去,我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一缕阳光射进来,照的我眼睛有些睁不开,我微微皱了眉。入目的是奢侈铺张的床帏……
王府那附膻的品味……
我有些恍惚。
“王爷醒了,要起么?”
不同于往常的清软的唤床,是温和苍老的一声。
我用了力撑起身子,眼前一黑,过了一会儿血才回经归脉,眼中渐显清明。头昏昏沉沉……宿醉再加痛殴……
“王爷醉在戏楼了,不小心跌下了楼梯,是文大人送王爷回来的。”
白胡子总管恭恭敬敬地站在我的面前,躬着身,缓言道。
我喃喃地骂了一句,揉了揉额角,哼声道:“给……本王醒酒汤……”
奇怪了,一般不都是侍童服侍我起床的么……我深吸一口气,想驱赶些许头晕目眩。
“阮公子,去吧?”
是总管的声音。
我猛然惊醒,我抬眼看到阮琪双手端着一碗醒酒汤,一派风清月朗,面上倨傲;总管谄笑着将他向我推来。阮琪似乎并不怎么情愿,端着冒热气的汤远远地站着。
我眨眨眼。
这五王爷,原来是这样的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