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节轻叩桌案,又想起今日温愫的哭声。
眉心微蹙,沉声问道:“她那兄长,欠了多少银两?”
下人闻言如实答道:“前后共是七千两,一年多前沈家少奶奶有孕,沈砚出了五千两平账,原已清了赌债,熟料之后那人又犯了赌瘾,到如今,账上又欠了两千两银子。”
褚尧闻言理了理衣袖,淡声道:“从我私账上拿两千两出来,把这帐平了,带着赵琦的令牌放话给扬州地界的赌馆,不许给温家少爷放贷。”
赵琦曾是东宫属官,现任两江总督,褚尧微服私访,用的就是他的身份。
两江总督,已是这江南地界,权势最重者,借着赵琦的身份来办这事,既能让扬州的赌场老板绝了给温家放贷的心思,又能借着赵琦的身份威慑。
即便是有人猜到,是有人为着温家的女儿帮了温家,知晓是赵琦所为,也不敢在江南地界妄加议论,损了赵琦和温愫名声,
对于温家而言,这是天大的祸患,更是天塌下来一般的难处,之于褚尧赵琦这般人物来说,却只是随口一句话就能摆平的事。
不过短短半日,这事就彻底平了。
赌馆的老板,竟还亲自登门给温愫兄长赔礼,笑得怪异,玩笑说他真是有一个好妹妹。
温家人不解其意,还以为,是温愫求了沈砚出手相助。
而褚尧做完这事后,自以为必能哄得温愫开心。
在宅子里翻了有一会儿卷宗,入夜时便翻窗越墙,去见了温愫。
夜晚的内宅里静寂无声,明月高悬在天际。
褚尧行至门口,突然发现房门从里头上了锁。
他哑然失笑,拿着手中薄剑,伸在门缝中,光明正大,劈断了门锁。
门锁铿锵落地,榻上的温愫抱着被衾起身,缩在床帐内,看向门口。
褚尧缓步踏进门内,月光洒在他身后,将他本就温雅脱俗的好相貌,映得更加清绝如玉。
温愫知道是他,咬唇低首不再言语。
褚尧步步走到榻边,伸手撩开了床帐。
随意落坐在榻边,倒了盏茶送到她唇边。
“又咬唇,仔细咬破了。”
他话音温柔,温愫却觉得恶心,扬手将茶水打翻。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明明是一头恶狼,却披着羊皮,面不改色地哄骗旁人。
茶水撒在被衾上,她攥紧了掌心,话音冰冷:
“我不想见你,出去。”
褚尧以为她还是因着温家的事烦心,笑了笑近前去,
伸手想要揉她青丝,口中又道:“今日温家的事,不必再烦忧,你那哥哥欠的赌债,我已替他还了。”
温愫在听到他这话时,猛然抬首,那双眼睛,一瞬间,满是压抑不住的,带着冰刀般的恨意。
“谁让你替他还的!他的债和你有什么干系!”
她话音凄厉,满带怒火难堪。
好像回到了,一年多前自己怀着女儿,兄长去求沈砚替他平账,还扬言说要将她卖了换银钱的时候。
那一日温愫在她的夫君面前,彻底了没了尊严体面,而这一刻,她的自尊,也在褚尧面前被生生扒落。
她不敢想,褚尧是不是和当初的沈砚一样,听到了她一母同胞的兄长,把她当个物件一样,甚至听到他说要将她卖了换银子的话语。
所以,当下一瞬,褚尧揉着她发丝,话音温柔轻叹了声同她说:
“我是为着你的缘故,才愿意帮他平了这债。”
之时,
温愫狠狠打落他的手。
她昂首红透了眼眶,在月光下,怒目瞪向他,用那满带恨意的目光看着他说:
“为着我?
褚尧,你凭什么为着我?”
你是我的什么人啊?
同我私通的奸夫?玩弄于我的嫖客?
那笔钱,又是什么呢?
是你身为奸夫,给我的补偿?
还是你作为嫖客,给我的嫖资?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