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一声,镇纸落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崔珏这才道:“不说这些。总之,楼小姐的事还要劳烦七弟。”
“楼轻燕尚未及笄,你又要为父皇守孝,这事一时半会难有结果。”
崔珩道。
“婚宴不要太张扬,没人会管。”
崔珏以为他是想反悔,声音一冷,“你去说亲,剩下的我自会处理。若没有其他的事——”
崔珩忽而起身,从柜架上拿过一只掐丝的金如意。金如意的掐丝里残存着血迹,这血历时久远,已成黑色。
那年端午,崔珏便是用这把金如意,砸在他的额上。
“七弟……要做什么?”
崔珏微微一愣。
崔珩从容走来,唇角笑意温润:“自是物归原主。”
崔珏起身外逃,但前襟被人一把抓住,接着,小腿上挨了一脚,他立刻跪倒在地。
纵情享乐多年,体虚孱弱,一时毫无反抗的气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如意劈头盖脸砸来,砸的他眼冒金星。
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眉骨、鼻梁缓缓流下。
这崔珩竟敢打他!
过去不论犯了什么错,父皇也往往只是口头教育,至多罚个禁足,而他竟敢打他,还打出了血!
“你真以为打了胜仗,皇兄就会迁就你?等我回去——”
口中被塞入了冰凉的硬物,止住了声音。
正是那柄金如意。
“那别回去了。”
崔珏仰起脸,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他是王爷,母亲是太妃,舅舅是炙手可热的陆尚书!崔珩竟想直接杀了他?
眼上传来一阵剧痛,锋利的刀刃划过他的眼皮,视线中一片暗红。
鼻尖浮动的清冷檀香愈发浓郁,他还在向自己逼近。
耳畔响起了少年温和的声音:
“春猎时,若没有你,裴小姐也不会愿意和我一组。”
“若不是你的海东青,我也不会有幸被她救下,也不会……”
崔珏没有听清楚后半句话,不知是因他被砸得耳鸣,还是少年的声音突然弱了下去。
崔珩把奄奄一息的崔珏交给卫婴后,走到了屋外。
月色流淌在青灰色的石砖上,轻薄如水。明明是夏夜,他却感到彻骨的冷意。
远处的桂花树上,影影绰绰似挂着一只宫灯。
他并非喜欢回头看的人,但这时却忍不住想,如果燃灯节那日,他没有假扮成韩廷芳就好了。如果他能同她道歉,说春猎时他说的不是真心话就好了。如果……
崔珩脚步一滞,忽然想起了王修。
王藻的父亲,御史大夫王修。
按着王修的性子,在崔隆裕下旨抄斩时,他应当不会什么都不做。
深夜私访王家时,王修竟还未睡下,在书室静坐着,似专门在等他。
王修不好奢华,居家时多着布衣,以简素的桃木簪束发。但今日,少见地穿着官袍,紫色的衣服在昏黄的灯光下,弥漫出绮丽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