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毫不客气地冷哼一声,便转身离开,与谢景安错身的时候,又刺了一句,“更何况,你并未有你想象中的受宠。”
她那一句话直接让谢景安握碎了手中的玉佩,顾连清听见了那细碎的声响,却并未回头,径直走出望月楼,她知道谢景安不是这样没有章法的人,这些年也算是徐徐图之,可他得意了,也太小瞧陛下了。
这些年来,李氏一族把握着朝堂大部分兵力,除去陛下的禁卫军,就只剩下了兵部尚书府家能号令三军,再就是她顾家拥有实打实的兵权。罗家保持中立多年,轻易不会松口,旁人便也只能从她顾家打主意。
她想其实谢景安也明白这顾家就两个女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他娶谁都一样,只要和顾家结亲,顾家日后便是他的倚仗,可他太心急也太害怕了。
万一,顾姜河生出异心,万一,裴家被四皇子收服,万一呢?
娶顾连清到底是隔着了一层,只要出一点点差错,便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所以才想出这君夺臣妻,惹人非议的错嫁,最后还逼得陛下下旨给他来善后。
可那是一国君主,在他是一个父亲之前,他首先是一个君王。
如此赤裸裸地收拢兵权之行,顾连清想象不到这会埋下怎样的祸端。
即便她愿意配合粉饰太平,即便谢景安同顾溶月惦记所有人说,他们是真心相爱才出此下策,可谁会信呢?
世人非议,可以用权势堵嘴。
那陛下呢?这桩婚事圣上钦定,如今被自己儿子亲手毁去,他心中是何滋味?
还有裴恒之同顾溶月,这群人真是昏了头了。
就在离望月楼不远处的拐角,裴恒之撞见了匆匆而来的顾溶月。
他原是下了值要去找顾连清回家的,听说她被肃王妃叫走了,便想来接她。
顾溶月也看见了他,喊道:“恒之哥哥。”
裴恒之垂眸,刻意疏离道,“见过王妃。”
顾溶月一滞,咬了咬唇,然后问,“你是来找姐姐的吗?”
裴恒之道,“微臣来寻她回府。”
“嗷,我只是许久没见,今日好不容易有机会想约她出来同她说几句话。”
顾溶月吶吶地解释道。
两个人静默良久。顾溶月又想起昨日他救自己的模样,致歉道,“你昨日可还好?许灵荷有没有为难你?”
裴恒之摇头。
中秋家宴,他负责宫中的安全值守,这也是他最后一次当值了。原是说好,昨日要回去陪顾连清一起过节的,可临了出了这事,耽搁了。
顾溶月续道,“我不是有意要生事端,同许灵荷打架的……”
说到这个顾溶月就无比委屈,明明肃王都说了不会娶许灵荷,可她偏偏还是一副要入主肃王府的做派,昨日更是过分,竟是当着她的面指挥她的人,半点面子不给她留。她这才气不过,理论了几句,然后一时气急两个人就打起来了……
顾溶月越想越气,越想越难受,昨日同许灵荷打架已经被兰贵妃训斥过了,今日又被皇帝这样羞辱,三皇子也不帮她就这样看着,甚至有时候还会训斥她不够懂事。
她捏紧了衣袖,为何自她嫁给三皇子之后,这坏事便一桩接着一桩,她想起从前姐姐和兰贵妃总是喜笑颜开的,对着许灵荷也总能有办法收拾她,还有陛下,每每陛下看她时她都觉得陛下虽在笑可眼神却冷得很。
她忍不住眼眶里便盈满了泪水。
裴恒之抿了抿唇,眼神晦暗,对于顾溶月的眼泪显得有些无动于衷,对他来说,当初她选了那条路就是跪着也该走完,绝不是这样哭哭啼啼回头对着他诉苦。
可他也清楚,顾溶月的性子便是如此,更娇气也更容易委屈崩溃。她像是一朵被呵护得极好的花朵,阳光雨露,凡她想要,皆会到手。
裴恒之突然想起了回门那天他看见的场景。其实那天他是有空的,可许灵舒临时叫他出去喝茶,等到天都快黑的时候他才想起原来今日是三朝回门的日子,这才随便拿了幅画去了顾家。
他还记得他进门时看见的场景,满桌子的菜,热闹欢喜的氛围里,只有顾连清一个人显得格外的冷静凄清,而她旁边坐着她的妹妹,前未婚夫,叔父和唯一一个可能不知情的老太君。
她就像是一根骨头被扔进了狼群里,可她依旧挺立脊背,体体面面地吃完了那顿饭。也是这样,他才会有一瞬间地怜悯,然后在餐桌上便刻意给她颜面,将她捧起来。
他敛了敛眸,原来她们之间的差别竟是如此大。
顾溶月都哭了许久了也不见裴恒之安慰一下自己,瞬间便觉得更难受了。以前裴恒之虽冷,可至少该有的安慰和行动是有的,可如今……
她委屈地擦去眼泪,“恒之哥哥,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姐姐,可是,恒之哥哥,你能不能帮帮我!”
她边说边拽上了裴恒之的衣袖,像从前一样哀求着。
“你们在干什么。”
话音一落,裴恒之回头,就看见顾连清站在不远处,眉目冷淡,而她身后谢景安也跟来了。
顾溶月自然也看见了这情景,立马松开手,然后直接朝着顾连清走去,抓着她的衣袖,哭着喊,“姐姐……”
那声音要多委屈有多委屈,就像是终于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
她想起小时候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找顾连清,她总是能帮自己摆平。即便是东西院一直有摩擦,她也从来没欺负过自己,甚至一直在保护自己。所以,除去爹娘,她最信任的人就是顾连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