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得急,灌了口冷风,轻咳一声,心肺都有些难受。
去缘见了,劝道,“这蛊毒也不是完全根除,你病了这么久,心肺受损,往后还是少乱动为妙。”
“死不了。”
裴恒之扯了扯嘴角,道,“你也收拾收拾,不日便回盛京,我倒是很好奇,圣上看见你会是什么表情。”
去缘轻笑一声,“我倒是比较好奇母后的反应。”
二人分开后,裴恒之回到后院,见房间都黑着,不曾亮灯。
在门口迟疑了半晌,最后推门而入。
而顾连清恰是仰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听见门口的声音再不敢乱动,只假装已经睡着了。
裴恒之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床榻上的人一动不动的模样,他在床边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点燃了蜡烛,房间里瞬间明亮起来。顾连清的呼吸都一瞬间清晰了。她紧紧地捏着自己的被子,在心底安慰自己,不会有事的。
可随着床边陷下去一角,她深刻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都重了三分。
裴恒之看着她睡觉的模样唇角微勾,大概很少有人告诉她,顾连清一紧张就容易耸动鼻翼。
他轻轻抬手捏着她的鼻子,顾连清一开始还装,可到后来呼吸不上来了不得不悠悠转醒,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你做什么?”
裴恒之看着自己被打的手笑道,“收拾一只蠢猪。”
顾连清瘪嘴,“闭嘴。很晚了,还不睡觉。”
“嗯。”
顾连清不管他那么多,背对着裴恒之就睡觉,她怕自己再多说几句就忍不住质问他做的那些事情里有几件事是真几件是假。他到底是不小心染病还是故意染病,还是不小心染上然后又将计就计,她有太多揣测了,太多不解。
可是如今结局摆在眼前,裴恒之是这场算计的大赢家,今日之后,他裴家便会成为下一个李家,而他也会成为掌握着南杭乃至浙南整个地盘的经济命脉和兵权的男人。
从今往后,人人都会害怕他敬仰他,往后就连荣德帝都要向当年忌惮李家一样,忌惮他。
她很想义正言辞地对他说,你不该拿南杭百姓的生命做筹码,那都是人命啊,活生生的人命。你拿他们做局,洗劫兵马,为自己筹谋靠山,那你和下蛊的人有什么区别!
可她沉默了。
今日在她身侧的人不再是那个小小的御前侍卫,太傅之子裴恒之。
顾连清闭紧了双眼。
裴恒之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唇角微微下落。眼底划过一丝暗光,幽深的瞳眸长久的盯着她长发,良久,他才缓缓掀开被子,然后睡在她身后,将手搭在她腰上,把人一把搂进自己怀里。
她身上是温暖的,而他还带着寒气,他把头埋进她的发间,深吸一口气,汲取着她身上的热量,哑声问,“你看见了?”
顾连清假装睡着了,没有开口回答。
裴恒之也不生气,只是说,“我没有杀他。”
明王到底是皇子,杀他必会引起祸端,得不偿失。
顾连清依旧沉默。
裴恒之紧紧地把人揽住,道,“你要不想听我就不说了。”
等了很久还是没有回答,裴恒之有些生气,往常撞见了事情,他不让顾连清问的时候她总是好奇多嘴,现在让她问了又不出声。他忍不住掐了一把顾连清的腰,直接把人给弄醒了。
顾连清转头怒目而视,“干什么!”
裴恒之把被子拉上来盖住她的眼睛,不高兴道,“睡觉。”
顾连清翻了个白眼,“莫名其妙。”
裴恒之把她折腾醒了,自己倒是心情好了,开开心心地睡着了。这样也好,她往后就安安稳稳地守着裴家。
南杭之事,告一段落。
明王救治不力,损失大量兵将,自请赶往封地终老。而荣德帝久未回信,可等他信赖的时候,明王已经到了封地。
裴恒之命人拆了四皇子建的围墙,南杭又开始与四周互通,而且他将此处的消息传递回去之后,强烈建议朝廷从浙南一带选取熟悉此处事宜的官员担任浙南总督,如此一来,浙南的人几乎都成了他的心腹。再加上许多人已经忘记的苏荷粮仓,他的势力比之当年的李家更上一层楼。
粮食、兵权、财权三者尽归于他。一时间,裴恒之权势之盛让顾连清都心惊。
她还能想起,自己和裴恒之回盛京的那一日。
满城官员百姓都出来迎接,铜锣开路,旗帜凛冽,万里人墙出行,恐怕陛下出行也不过如此。
而那日,荣德帝还当真就在盛京城门口等着,亲自迎接这个救治疫病成功的大功臣,甚至当场就下令封裴恒之为太傅,袭父位。
而顾连清在众人殷勤的目光中下了马车,她与裴恒之比肩而立,得圣上恩宠,就连对着兰贵妃和皇后都只用行半礼。更别提燕王妃肃王妃这些人了,当真是风光无限。
“朕已在承乾殿设宴,爱卿切莫推辞。”
荣德帝笑得宽和。
裴恒之也笑道,“微臣恭敬不如从命。”
他二人走在前头,其他人跟在身后,顾连清不小心瞥见了顾溶月,微微偏头,什么也没说,便跟上众人的脚步前去赴宴。
等人走得多了,旁边不免有人看着裴家夫妇俩的背影,感慨道,“顾家大小姐可真是好命啊。搁当初谁会知道这裴家竟然也有这一天?”
“是啊是啊。”
有人小声议论道,“我还听说,当初这裴太傅本来是要娶顾二小姐的,而大小姐本来是要嫁给肃王的,可没想到肃王看上了二小姐,新婚当天抢亲,还闹了好大一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