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若是累了,便歇着罢。”
绿仪扶她进了寝殿,“横竖今儿皇上不会过来,主子也不必守着。”
秦可儿在车上睡了不少时辰,这时候倒没有睡意,因吩咐绿仪:“拿本书来给我瞅瞅”
“主子还不累吗?还是早些歇下罢!”
“在马车上已经睡了一觉,这时候并不困。”
秦可儿摇了摇头,“不拘拿着什么,我翻上几页再睡。”
“主子看书入了迷,奴婢就算再催也不肯睡的。”
绿仪不满地咕哝了一句,却依然替她取了一本薄薄的《晓窗集注》。
秦可儿赧然,翻了几页,便被绿仪催着睡了。只是在半夜里,竟被惊醒了数次。绿仪和紫莞只以为她腿痛,是以照顾得格外尽心。
第二天,麻烦便接踵而来。第一拨来的,便是各宫位阶稍低的贵嫔、婕抒,还有才人、更衣之类,在晓清殿里略坐了坐,看着秦可儿脸皮微疲,便纷纷地告辞着去了。
然后,第二拨人,竟是位阶高于她的妃,或亲自,或派遣了宫女过来,哪怕送上一盘檀香,也是送了个交好的信号过来。
连皇后都打发人,送了几样补品,虽不见得怎么珍贵,也是一种姿态。秦可儿自然很是说了一番感激的话,反正又不费银子,说了也只是白说,秦可儿是素来不会吝啬的。
司徒贵妃却不曾露面,宫里品级最低的宫女也不曾派来一个。绿仪悄悄地告诉她:“这几日皇上在衡芜殿连宿了几日,不过离开得很早。”
“嗯,那也是做给大臣们看的,尤其是为了安抚司徒大人。毕竟人家的军权都被夺了,怎么好不在后宫里补上两回恩宠?”
秦可儿不以为意地笑道。
“主子还不知道吧?司徒贵妃这两天的脾气可不大好呢,听说光是景德镇官窖的瓷器,就摔破了两只。还有,衡芜殿里死一个宫女,听说是被司徒贵妃杖致死的。也真是奇怪,明明得了天大的便宜,怎么脾气反倒更跋扈了呢?”
秦可儿听了,不由得心中一动。
这不是理由
转眼便到了初冬,皇帝多宿在司徒贵妃处,后宫免不得怨声载道。
秦可儿的腿也渐渐地好了,虽然多数时候还缩在晓清殿,但在有些场合,却是避无可避。
而司徒贵妃,自然要借着这不多的机会,多加刁难。好在秦可儿的心态一向极好,每每只是一笑了之。绿仪愤愤不平,秦可儿却只是温言安抚。借口腿脚还没有好利索,又得了皇帝的钧旨,连皇后那里的请安,也逢着下雨刮风的,总是推脱。
每日里足不出户,在晓清殿看书习文,日子倒也过得清闲。连习字的帖子,都积了极厚的一大摞。看着那些字,一个个浑圆的小楷,也足可以拿得出手了。
“主子,您这是要做女才子呢!”
绿仪笑吟吟道。
“女才子算不上,总好过脑袋里什么东西也没有。”
秦可儿笑着把书合上,“再说,左右不出宫殿,咱们还真没有什么可做。针线上头,我一向拿不得针拈不得线,就算想学着些,三不五时也就困得眯了眼。倒还是看看书,还能打发时间。”
皇帝看她好学,特许她入藏经阁借书来读。秦可儿大喜:“皇上,原来你不仅是疼司徒贵妃的,也疼可儿呢!”
她言笑晏晏,一双眼睛更是明亮得如星子。哪怕黄昏的窗户,已是日色昏昏,那一点日光,却仿佛在她的眸子里点燃。
“该打,朕怎么会不疼你?”
皇帝故意板着脸。
秦可儿急忙把脸凑过去:“是可儿错了,皇上你打可儿一下罢!”
皇帝哭笑不得:“也只有你,改在朕的面前撒赖。”
“皇上取笑可儿了!”
秦可儿把脑袋缩了回去。
“今儿…朕就宿下了吧?”
皇帝迟疑道。
“可别!”
秦可儿想也不想地就回绝,看着皇帝脸色不虞,才猛然醒悟。自己拒绝的,可是皇帝啊!背上立刻沁出了一层密汗。这一阵儿,秦可儿几乎把皇帝当成了自己的父亲。
“怎么了?你不会是身子又不方便吧?”
皇帝原本并不坚持,但此刻却有点不悦。
这个借口,秦可儿也知道用得有点烂…不过,这也不能怪她,谁让司徒贵妃买通了翻牌子的太监,每每都在那几天才放上她的牌子呢?当然,对于这种结果,秦可儿真是感激莫名。这中间,还有三皇子转弯抹角使的劲儿呢!
“今儿倒不是”
秦可儿看着还没有尽落的夕阳。脸色泛苦,“只是皇上今儿要是在晓清殿歇下了,明儿个可儿就惨了。便是皇上。也多了烦恼不是?可儿听说,皇上初一才在皇后那里歇了一宿,第二天就被司徒贵妃指桑骂槐地刺了好半天,害得皇后扶着头半日没有精神头儿。听说,蘅芜殿因为服侍得不好。还生生被杖死了一个宫女呢!”
司徒贵妃早就视她为眼中钉,明面儿上秦可儿并不与她争锋,可是皇帝的赏赐,却从来不曾短了她。秦可儿虽然觉得冤枉,却对这样的局面求之不得。
皇帝这才收了怒容,叹息了一声:“幸好你是个懂事的。不曾给朕惹下麻烦。”
秦可儿乖巧地低头:“可儿不敢。当初皇上把我带回宫里,已经承诺了给我吃好穿好的承诺。又一再升了可儿的位份,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司徒贵妃的父亲军权被夺。正满腹怨气,皇上自然要多方抚慰。若是后院起火,前线的补给,便越加困难了。便是受些儿委屈,只要皇上心里有数。便不是真的委屈了。”
“是啊,朕这个皇帝。也未必能心想事成!”
皇帝长叹一声,拍了拍秦可儿的手背,“朕其实这一向也龙体不适,虽是日日宿在蘅芜殿,也只能司徒贵妃说说话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