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刘寡·妇只是我目前生活中的一部分,她的喜好固然值得被正视,但于我而言并不是太重要,所以我会在之前没有顾忌地顶撞她也挑明自己的态度。
我真正在意的是侧背朝着我的阿平的反应,他为什么接药碗会接的那么自然?他为什么会有除了我以外的人能够让他安静坐在一旁?他又为什么……整整这一天都没有来看我?
难道昨晚深夜他偷偷跑来送被褥当真是我做的一场美梦?事实上他根本就不在意我被罚跪,也不在意我的缺席?
就在这时,阿平似有所感般地突然扭转回头,视线直直朝我射来。
我也终于看清心中一直在臆测着的表情:怔愣、意外、惊讶、不自然……我一一解读,然后扬起嘴角,在那双熟悉的黑眸眼神改变时转过身快步离去。
只走出十多步就听到身后有脚步传来,伴随着的是屋内询问的语声,我加快步伐到院中,一脚踏进佛房回身便去关门,刚好瞧见匆匆跑出来的阿平。
然后他惊惶不安的脸被我缓缓关上的门给掩盖,还顺手把门给栓了。另外,我已经注意过了,这两扇门的中间有两个铁圆环,而其中一个圆环上落着一把锁。
听着那步履声跑至门外便来推,但推肯定是推不开了,我也不走,就站在门背后轻轻抵靠着感受那股推力。随后便听见外面传来拍门声,重重拍了好几下后终于听见两字从对方齿缝中迸出来:“许兰。”
我笑了笑,倒还记得我名字呢。
听我不应阿平又喊了声:“许兰。”
顿了顿,“你出来。”
我沉吟片刻后讽道:“你娘让我在这罚跪三日呢,理不该擅自出去,但怕你们娘俩没人照应饿上一顿,结果证明是我多虑了。”
哪怕阿平不懂,今儿我也要教会他弄明白。
门外的拍门停下来了,一时静默,我索性蹲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没听来阿平的解释,却听见又有脚步走近,然后那细脆的嗓音穿过门板:“平哥哥你在这做什么?清姑在找你呢。”
阿平闷声回:“不去。”
我勾了勾嘴角,平哥哥,好生亲密。
脚步随近来到了门外,“这里头有什么人在吗?平哥哥怎的突然就气了?”
静了一瞬阿平口气不善地道:“你走开。”
于是语声一转,嗓音里多了一分楚楚可怜:“平哥哥,是杏儿做错什么事了吗?”
杏儿……我咀嚼了下这个名字,没有忘记之前老郎中提到过杏丫头,就是说这姑娘打从过来送药起就没走?整整一下午我不在家中出动的时间里,她干了许多本该我干的活,然后顺便也扮演了一下我的角色?
正冥思间,听到阿平忽然重拍了一下门,然后丢下一句:“你走吧。”
随后便步履沉行。大约是走进后屋时那姑娘才反应过来,情急而唤:“平哥哥,你听我说。”
然后啪嗒啪嗒而跑着追了过去,于是屋外恢复安宁。
我磨了磨牙再磨了磨牙,胸口那股郁结之气还是没缓过来。阿平这臭小子最后拍那一下门,丢一句“你走吧”
到底是对着那紫衣姑娘说还是对我?前者也就罢了,若是后者,这意思是恼羞成怒赶我走喽?还有我本欲乘此机会教教阿平道理的,被那什么杏儿一打岔,一句话都没跟他说上,这要让我怎么教?
在屋子里绕走了十圈,才把那股浮躁给压了下来,回头一定得好好治治那臭小子。媳妇还在呢,就给惹来了烂桃花,所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无蜜也不招彩蝶蜂,定是他跟人家放了电才把人魂给勾了。我咬着牙如是想,转念又觉不对,那杏儿唤他是平哥哥,可见关系不是初次送药这么简单,两人交集明显在我之前就有了。
难道……难道我有一个青梅竹马的阿牛哥,他也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杏儿妹?
这个可能性很大,虽然阿平心智不全,可他有颜啊。以他现在的容貌,定是很小时就出落的唇红齿白切英俊白皙的少年郎了,勾走了村子里小姑娘的魂也不足为奇。
咕噜噜!
我的合情合理的分析判断被一声叫给叫断了,苦笑着摸了摸肚子,扁平扁平的,饿得都有些腹痛了。这时候肯定不可能再跑出去找吃的了,瞥了眼佛台上的贡果,天知道我有多想吃可是又不能吃,万一吃了被刘寡·妇知道估计得和我拼命。
食物就别想有了,还是实际点窝回蒲团边将双膝抱紧了拱起,使得腰腹收紧不再感觉那么疼。昨晚或许还有梦可做,这个夜晚估计很难再入眠了。
依稀听见一个哭声穿过院子又远了,我也没多去在意,这时什么杏儿梨儿的又与我何干?谁给我一块杏花糕都比这强。民以食为天啊,有了食才有身体做本钱,然后才有资格伤春悲秋呢,否则一切都是扯谈。
我正在对自己催眠,只有快点睡着了就不感觉饥饿了。当悉悉索索声再起时我一时以为是幻觉,可不过片刻声音便近了,黑暗中没有转弯地直截了当问:“阿平,你从哪进来的?”
隐约的轮廓靠近,呼吸微重,我一口先杜绝了那鬼借口:“别再骗我说是从窗户,这房间就一扇窗,那是天窗,估计你要再缩回去个四五年才可能钻得下。”
无声静默时我也不催促,就安静地等着。
来了个小偷
过了半响终于听见那悉悉索索声又起,但却逐渐变远……我的心中顿时有一万头羊驼走过,还给我退缩了?那心火真的是蹭蹭蹭往上冒,一咬牙便朝那声音传来处扑过去。
一扑一个准,随着一声闷哼我压在了对方身上,我却心头一个咯噔,然后随之而来的是惊异,这人不是阿平!
那一瞬间脑中闪过各种念头,然而我回念时强自镇定了从对方身上翻下,“从容”
而道:“算了,你走吧,我在这里不用你管。”
暗暗祈祷此人能够再像之前一般就此退去,可别生出什么歹念来了。
就刚才那一压我已然能肯定对方是个男人,身上有着一股泥土和腐沉味,甚至这会都能敏感地嗅到那气息。而对阿平的身体我或许不熟悉,但他身形多长以及身上清冽的气息都让我瞬间判断出来此人非他了。
这时候没有心力去想为何这佛房里会出现一个陌生男人,想得都是该如何应对眼下。若是对方就此离开倒也罢了,那如若不走,反而起歹念我该拿什么当称手的武器来抵抗。
可怜这间佛房空空荡荡,唯一的摆设就是那佛台与地上的蒲团。蒲团显然不是一个好主意,仔细回想着佛台上有什么可供利用的工具,观音佛?木牌?一一否定,这两样若是被我砸坏了估计我也真的要卷铺盖走人了。最后锁定那供香的香炉,我也不露痕迹地朝着那佛台靠近,却闻空气中粗重的喘息声,心下暗叫不好。
然而下一个瞬间我只听到一声砰响,我也被吓得惊跳而起,一个箭步就冲往了佛台,但在摸上香炉时发觉不对。这噪乱的声音并非是向我攻击,而更像是……眯起眼用力去看黑暗中声响源发处,竟见好似有两个黑影在那扭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