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的说辞激起了坏心思,言蓁道:“你说的没错,我是被家里人赶出来的灰姑娘,傍上了我也不会变成凤凰,只会变成麻雀。”
周珩忍不住笑了。
言蓁不解,“你笑什么呢?”
“笑你啊,灰姑娘。”
言蓁:“……”
他又道:“你真没想过回去,这样看来,两年都算短了,当初跟你的约定,很快就要成为一张废纸了。”
言蓁笑眯眯,“所以你还打算继续签吗?但是你自己都要走了,就没必要为上东家操心了。”
“你愿意的话,我可以继续签你。”
言蓁谢绝了,“共事一年之久,你对我还不信任,真叫人心寒。”
周珩轻讽,“你刚刚那番话,才叫人心寒,彼此彼此。“
正说着,周珩手机振动起来。
他拿起看了一眼,视线扫了一眼言蓁,接通了。
周珩通话的时候是少见的中文,言蓁在一旁看着,他都简洁地应着声,能从周珩的表情里看见很多不明的情绪。
通话时间很短暂,他以一切都好四个字为结束语挂断了电话。
察觉到了他的沉默,她抬眸问他,“再点一份水果沙拉吧,你吃吗?”
他没吭声,停了几秒,“我已经向公司申请,下个月我都不会在柏林。”
一个月都不在柏林,言蓁听着倒是有几分开心了,领导不在,怎么都开心。她面上还算镇定,压着嘴角,“很突然的消息。”
周珩看穿她,懒得拆穿,“你手中的这些项目,自己跟进。”
“收到了,周总。”
言蓁语气奉承。
他又补充,“别趁我不在,偷偷摸摸辞了职。”
言蓁愣了下,这人还真是执着。
回忆起来,他们认识的第一天起从头到尾他都特别在意她是不是会跑路回国。闻言笑了笑脑海里浮现初次见面的情景,尽管周珩一再强调,那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时间回到一年前,那时夏天刚刚到来,在言蓁初涉职场建筑行业那家foster建筑事务所,创办人莱萨先生用一杯咖啡的时间就结束了对她的欢迎。几分钟后,他从电话里通知助理过来,“我让助理带你去见zhouheng”
职业黑裙套装的女助理请她过去,在言蓁的不解目光中,莱萨先生解释,“他将是你的直系leader,或许你听说过他,曾经也是你的师兄。”
世界上优秀且出名的建筑设计师何其多,言蓁知道这位名气大燥的华人新锐设计师,是因为他在国内的作品,后来查阅资料才知道,他也毕业于她们学校。
他的办公室在三楼,要通过挂满建筑设计照片的走廊,透明玻璃天花板把光线打在走廊上一直延伸到尽头,言蓁规行矩步地跟在助理身后,从半开半掩的百叶窗缝隙透进的光线开始注意到男人侧边的身影。纯白简洁办公室,年轻男人在独自玩飞镖,他手里拿了一大把红色的飞镖,一个一个,无声地向墙壁上的靶心飞过去。
助理在门前止步,抬手敲门,得到回应后打开了大门,男人依旧专注在他的飞镖上,不曾回头。助理用德语向男人介绍言蓁,交代了莱萨老板的任务后转身离开了。
因为男人没吱声,或许是命中靶心比一个新员工更值得付诸注意力。言蓁只能沉默站在门前等他结束,她打量着阔气宽敞的工作场所,艺术而独特。
房子里很空,有一个很是壮观的建筑沙盘,深色系简约办公桌,一台电脑以及左右两个大的过分的显示器。
沙发会客处前面的茶几上摆满了德国啤酒,施耐德,奥丁格,唯森,柏龙,保拉纳,教士……言蓁一一用视线扫过,无声敛眸,爱喝酒的男人,或许真是个酒鬼。
他戴着半黑边的眼镜,黑色的衬衫,黑色的被拉松的领结,袖口用黑金的袖扣。她用视线去看他的身材,嗯,好在那里没有凸起的啤酒肚,看起来健硕紧致,平日有在锻炼。
他终于肯给她几分眼神了,转过身来的男人脸上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温淡微笑,对办公室里见到第一面的言蓁显得自来熟:“你记不记得,我们见过的?”
“不好意思,”
她依旧站在门前,睁着一双大眼睛认真端详眼前过分高大英俊的男人,“这是我印象中的第一次见面。”
至于单方面,她见过他的照片,就不再展开说了。
她对周珩的一切认识来源于报道,学校时期隐约听到过这位东方人的传奇故事:在柏林念书天资聪颖,找到了梦寐以求的奋斗的机会,获得了什么样的顶级荣誉,前途一片大好,甚至于他才30出头。
在这个行业内作品大于一切,他无疑是能经得住淘洗的,现代主义建筑风格的大师,柏林的香圣大厦,迪滨展厅,海边书屋,美术馆,乃至刚刚落成她家乡南市的自然博物馆,都出自于他的手笔。
“坐,”
他指了指沙发,用中文自我介绍,“周珩。”
言蓁这才踏进办公室的地板,颔首打招呼,“江言蓁。”
顺着他指的地方坐下来,周珩视线盯着她看了几秒后,语调里透着几分笑意,“真不记得我?”
她不说话,用淡淡的眼神望着他,态度明显。
他内心已然明朗,折身在室内拿了一瓶水给她,“喝水。”
放到她手边,言蓁默了默,接住了。
“谢谢。”
周珩瞧她一眼:“你留在柏林,是长期的吗?”
言蓁拿着水的手还未收回来,就那么停在空中,很不一样的问题,不过这个问题不在她的工作范围之内,言蓁回以微笑,再然后是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