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珠胜点头肯定道:“你知道我十二月份要考研,还让我留下来?本来就只是个普通学生,虽然不羡慕别人有保研,因为知道差距,但是这场考试现在对我来说挺重要的,不想因为一时的松懈而放弃。”
董扬佑是已经完成了这一生的学习,但是孙珠胜还没有,人生的长远目标她还没有指定,但短期目标已经在慢慢实现,考研和工作,是她这几年唯一的事情,不然也不会从去年就着手准备。
董扬佑听到后不再劝说,但多少有那么点委屈,学业已经大于他在孙珠胜内心的地位,“珠珠,学习重要还是我重要?”
孙珠胜嘲笑他:“你怎么和个女孩子一样计较这些问题了,肯定是你重要啊,但是学习肯定会先走在前面。”
幽怨的眼神出现在董扬佑脸上,亲密的举动被门口偷窥的人看见,沈队长笑着揪他头发把人带走,走廊上的声音被孙珠胜听见,“队长,你别老揪我头发,可疼了。”
“不揪你就不长教训,平时怎么教你做事,偷偷摸摸得算什么样子?”
第二个声音清亮却温柔,是孙珠胜接触很多人,听到最好听的,好像伴随着晨曦日落。
董扬佑在听见孙珠胜说他声音好听,难免有些吃醋,追问下才让她改变说法,又强势地让孙珠胜好好夸一夸他。
“我们董扬佑人长得最帅,个子又高,声音是世界上最好听的,找不到比你还要完美的人,是我的最爱,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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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年春节,家里依旧像往日一样,把喜字贴满整个玻璃窗,各个角落都能够看到红色,电视里放着春节联欢晚会,但厨房内的声音已经没有,许久不自己做饭的孙珠胜已经放弃了动手,而是选择点了个外卖。
她看着桌子上简单的一盒素面,面色虽然是平静的,可心却是空落落,筷子的包装袋都没有撕开,又默默地放回去,操控着轮椅回到房间。
走过次卧,门口的白布因为她的路过而被掀起,通过门缝看见里面书桌上放着的骨灰盒,眼泪是止不住地下滑,就像坏了的水龙头。
突如其来的疫情让她失去了奶奶,本以为还能够陪伴得再久一些,却不想最终还是逃不过变化。
躺在床上的她拿着被子蹭掉眼泪,哭声从小变大,抽噎的声音,发抖的身体,即使房间再温暖,也感受不到过年的快乐,鞭炮声依旧,楼上楼下即使在封闭,依旧是有人陪伴,但她孤身一人。
寂静的街道不同于往年热闹,行李箱的轮子在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一直到三单元楼下才停止。
大拇指按着密码锁的最中间,锁开的声音没能让里面的人听见,反而还在哭泣中,进门第一时间锁好,连鞋子都没有换,直奔主卧。
吸鼻子的声音掩盖门开,董扬佑小心地把被子掀开,在看见她哭得眼睛红肿睁不开,心疼地抱着人。
孙珠胜没想到他会回家,本以为疫情严重不会放人回来,却不想在情绪最低落的时候,还是等到了人,搂紧他脖子哽咽道:“队里怎么让你回来的?”
董扬佑轻抚她后背,轻声道:“家里出了这件事肯定得回来,你一个人从头处理到尾,总归要来陪你。”
这几天孙珠胜是从医院到派出所,又到村庄大队,跑东跑西,戴着口罩在空荡的县城里办事情,顶着可能被感染的风险处理,害怕肯定会有,毕竟奶奶是因为这个病毒走的,可不办又无法托着,尸体不等时间。
这一年孙珠胜成功考研,依旧选择首都林业大学,可是和奶奶的分别成为心尖刺,从病发到离开,她却和个没事人一样,没有被感染,但老人的体质太弱,抵抗不住外面的病毒,最终还是走了。
八十多岁在农村可以说是走得算年轻,村子里还有很多老太太都九十多,甚至百岁,孙珠胜想着奶奶可以多活几年,从初中到现在大学快要毕业,依旧是这个想法。
比起寿终正寝,奶奶生前又是插管又是大手术,手背上的针头都不知道有多少个,孙珠胜目睹这一切的发生却无能为力,在老人临走前,她突然萌生的想法连自己都不敢去相信。
活到八十多,这期间经历了大大小小的事情,如果离开是对奶奶这七八年来疼痛的解脱,是不是也可以欣然接受。
“奶奶留了话给你,我们擦掉眼泪听一下好吗?”
董扬佑细声道,找出手机里和奶奶的对话,在没有住院前就已经发现身体的变化,所以他在和奶奶打电话时,录下来那些话,就当作是遗憾中的圆满。
“你们俩都大学毕业了,珠珠研究生也考上了,从前不和恁说结婚的事情,是觉得事情还小,没必要摆在台面上,但现在年龄大了,我是等不到结婚的日子,你们俩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
“小孩总会有闹别扭的时候,重要的是过日子互相体谅,你跑去那么远的地方,没说过你一句不好,这一年多没家来,她都给你找借口,我知道,你们那边休假不容易,身上的责任也不一样,但是啊,缺给珠珠的总得要加倍的补偿回来,不能因为她不计较就忽略。”
“珠珠都和我说了,等到研究生毕业去你那里工作,在一个地方见面的时间多了,你走不开,她就朝你走,这不怪好的吗?”
“你们两个互相帮助,互相照应着,我就开开心心的,什么烦恼都没有,这样将来就是走了也不会不舍得,人总有一老一死,这是逃不掉的,你们年轻人想得开,两三天就明白了,踏踏实实过好自己的生活比什么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