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岁的沈茶白看着这个十三岁的好大儿,嘴角抽了抽。
宫人们累死累活了一天,到了夜晚偷偷打盹,孟佑也困得耷拉了脑袋。沈茶白从素色黑纹宽袖里掏出一份奏折,蘸了盆里的火苗。
奏折在寂静的夜里烧得灿烂,她冷眼扫过灵柩,像是故意跟里面的人示威。奏折燃尽,她轻轻一吹,化成的灰烬落在火盆里,与冥纸的灰烬一般无二。
宫人添了三更的灯油离开后,灵前的草垫子空了一个。
又一晚,还是这样。
四更刚过,沈茶白悄悄回了长宁殿,见里面灯火通明,人影憧憧,不禁心中一紧,一瘸一拐地走了进去。
长宁殿停着灵柩,锦衣卫不敢冲撞,一一佩刀围在殿外,只有江中影站在殿中。
“参见皇后娘娘。在下半夜接到消息,有宫女经过藏书阁时见到飞贼身影。国丧期间,卑职不敢大意,敢问皇后娘娘方才去哪里了?”
她正要说话,孟佑突然扑过来抱住她:“母后,你以后出恭带着我好不好,儿臣一个人好害怕,刚刚想出去找你,幸亏江统领来了呜呜呜……”
他在提醒自己,江中影刚刚到。沈茶白摸着他的头,温声道:“佑儿是男孩子,要勇敢一些,哪能一直跟着母后呢?”
孟佑恼人的哭声没能把江中影赶走,他眯着眼:“皇后娘娘什么时候出去的?”
沈茶白看了看外面一片漆黑,无奈道:“不知现在几更,怎知方才几时?江统领若怪本宫出去得太久,多跪几晚就知道了。”
她挽起一只裤脚到膝盖处,那里红肿淤青一片,皮被磨掉了,斑驳的血肉往外渗着血——腿脚不便,自然出去久了些。
江中影哪敢再看,连忙扭过头去,告罪离去。
沈茶白不知道孟佑什么时候醒的,见他没有问的意思,便也不多说。
孟佑挽起自己的裤脚,指着轻微淤青的膝盖给她看:“我们一起跪的,我的怎么就没事呢?”
“因为女孩子皮肤娇嫩呀,不像你们男孩子,强壮。”
沈茶白厚颜无耻地拍了拍他的小肩膀。
“可我真的怕鬼。”
孟佑低着头。
沈茶白把他当弟弟,说:“不怕,要是困了,靠着我睡会儿吧。”
知道她不会再出去,孟佑心安多了,依偎在她胳膊上,说:“我娘以前就喊我佑儿。”
“……好吧。”
沈茶白眼睛转了转,好奇心大起:“江统领是驸马,看上去比长公主年轻很多。”
“皇姑姑五十二岁,江中影三十五岁,是她的第二任丈夫。”
孟佑指着自己的额头,“母后有没有看到江中影这儿的疤?”
“嗯。”
“皇姑姑摔杯子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