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俩是偷跑去的。家里人不知道,而且就算知道也……”
何见辰低头晦涩地扯了扯唇角,“那是上游持续暴雨导致的河水水位上涨,几十年难遇。酒店自顾不暇,好在当地有人道主义救援机构给我们空投了维生物资。”
“我挂在那棵树上,有时候精神恍惚,会想就在这样的旷野中回归虚无也很不错。但郑豪一直叫我,他说他来的飞机上还在熬论文好不容熬完的,绝对不想死,就算死也要拿到学位。”
他们挂到第四天的时候,开始有商业救援队来救援了。
“但是特喵的资本主义趁火打劫,救援要我们一个人一千刀。”
何见辰冷笑。
吴随对少爷们的价值观深感迷惑,“这种时候,还是命更重要吧?”
“主要他们就管我两要这个价,把我们当中国冤大头。我也想算了给了,结果郑豪不同意。”
郑豪挂在树上和他们讨价还价,和几组不同的救援队用英语和法语混着说。救援队的船和直升机来来回回不知道多少回。
熬到第七天,这两个意志莫名坚定的中国人,终于用总价400刀买了他们的救援服务。
“后来郑豪说,他就是看到那儿一共有三组救援队在互相竞争,有竞争就有竞价,有竞价就有谈判空间。他比我想活,所以我听他的。”
他们顺利得救后,郑豪修改了人生目标,在哲学之外辅修了政治经济学,何见辰觉得商人比哲学家更适合他。
吴随想起了他们掉进锦鲤池的那天,何见辰说爬珠峰到一半雪他和向导扛着郑豪回来,“所以,爬珠峰是后来的事情?”
“爬珠峰是最后的事。那之后我觉得活着真好,很久没再去冒险。”
他说的时候努努嘴,似乎对冒险这个词很不认同。
吴随读懂了他,“活着真好?也许你只是没兴趣了。”
何见辰听到这话,眼中倏然一亮。
“是,因为我突然明白了,寻找自我不是找死。而且自我是不能被找到的。在塞伦盖蒂和乌斯怀亚不能,在珠峰与死海也不能。所以,我就没兴趣了。”
吴随换了个舒服的坐姿,有些没坐相地晃悠着腿,“人通常会对自己不了解的事情产生恐惧,但我发现你不同,你产生兴趣。”
他们的车开到了国道上一个岔路口,何见辰突然一个急刹车,停在了y字路口的分叉处。
“撞到什么了?”
吴随被安全带猛地一勒,t恤的大圆领口被蹭得歪开,露出一大片勒红的锁骨皮肤,他揉着自己的脖子看向何见辰。
他正握着方向盘,露出这一路上以来最真实最放肆的笑。
“没事,下车。”
何见辰收回自己的刚扫过那片红色皮肤的目光,解开安全带扣,觉得吴随动作太慢,甚至俯身过来也打开了他的安全带。
吴随几乎是被何见辰拽着跳过路基旁的边沟,一路跨过低矮的开着细碎黄花的野沙枣和刺玫,爬到旁边最高的那簇风蚀岩的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