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县令拿衣袖抹了下额头,硬着头皮道:“这样也好……也好。还不快给沈大人看座!”
立刻有官兵搬着凳子一路小跑而来,将凳子放在一侧,小心翼翼地引着沈景洲上前。
沈景洲抬步站在凳子旁,却没有坐下,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李怀熙身上。
钱县令跟着他的目光转头看过去,正好看见李怀熙抱着胳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顿觉不妙,连忙对着沈景洲点头哈腰道:“大人莫恼,这丫头片子不守规矩,小的这就把她赶走!”
随后他朝周围官兵使了个眼色,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这个扰乱衙门办案的小丫头给我赶走!”
官兵还未上前,就听到沈景洲极轻地笑了一下。
他骨节分明的手搭在椅背上,看向李怀熙轻声道:“过来坐。”
李怀熙闻言懒洋洋地朝他走过去,路过钱县令的时候还不忘瞪他一眼。
她在凳子上坐下,翘着腿向后靠在椅背上,扭头看向沈景洲:“这破凳子真硬,坐着一点都不舒服。”
沈景洲嘴角挂着清浅笑意,抬手落在身上斗篷的系绳,解下毛绒绒的斗篷搭在臂弯上。
他俯身将李怀熙扶起来,随手将大氅铺在椅子上,而后温声道:“勉强将就一些吧。”
李怀熙这才重新坐回去,懒散地倚靠在椅背上,整个人陷在温暖的绒毛之中。
钱县令目睹沈景洲的动作,目光狐疑地落在李怀熙身上,这沈大人对这个不知来历的小丫头,似乎有些过于上心了……
他不敢多想二人间的关系,只是谄媚问道:“大人,您觉得此案接下来该如何决断?”
沈景洲站在李怀熙身后,修长手指轻轻摩挲着椅背,俯身温声问道:“你觉得此事应当如何?”
李怀熙仰头看向他,笑道:“儿女情仇,又岂能只有女子在此争论,依我看,应当先把涉事男子传上来仔细盘问才是。”
沈景洲颔首,抬眼看向了钱县令。
“这……”
钱县令没想到沈景洲对这个姑娘竟是如此百依百顺,他迟疑片刻,终于对着一旁官兵咬牙道:“还不快把孙志雄给我带上来!”
不多时,两个官差拎着一个男人走上来,松手将他猛地丢在地上。
男人面色惶恐,眼睛滴溜溜地转个不停,看见钱县令的时候顿时扑在地上,“大人,草民冤枉啊!!”
赵秋菊大步来到孙志雄面前,叉腰斥道:“你莫要怕,咱们钱县令定会为你做主的!”
“聒噪……”
李怀熙抬眼,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地上的孙志雄,冷声道:“说,你与这位夫人到底发生了何事?都给我从实说来,胆敢有所隐瞒,我定要叫你好看!”
赵秋菊闻言不满,翻着白眼,“你算个什么东西,这地方可有你说话的份儿?!”
沈景洲闻言,一瞬间眉头蹙起。
钱县令立刻反应过来,扭头喝道:“放肆,你又是什么东西,也敢在沈大人面前撒泼!”
赵秋菊面色涨得通红,最终碍于钱县令的官威,只得忍气吞声。
钱县令见她不再说话,又踱步到孙志雄的面前,厉声喝问:“老实交代,您和宋三娘究竟有何关系,可是你登堂入室,对她欲行不轨之事?”
“大人明鉴,小的冤枉啊!”
孙志雄以头怆地,忽的情绪激烈地指着宋三娘喊道:“是她,就是她勾引我的,她借口家中无人,央我进了屋子,然后,然后便脱衣开始勾引小的啊!”
“你胡说!”
宋三娘哀哀喊道:“你怎么能当众人面如此颠倒黑白,你这个……”
她一口银牙险些咬碎,却说不出什么恶毒的话,只恨恨道:“无耻!你这个无耻之徒!”
李怀熙目光在他们二人间来回移动,最终停在孙志雄的身上,“空口无凭,你方才所言可有证据?”
少女的身姿散漫,瑰丽裙摆逶迤在地,身后毛绒绒的羽缎衬得她越发姿容明艳,偏生神情冷淡,“你若是空口白舌污人清白,我定要拔了你的舌头。”
此刻众人皆被她气势所骇,竟无人留意到,她已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府衙上的主人。
孙志雄闻言额头渗出冷汗,他紧张地咽下一口唾沫,“小的没有胡说,小的所言句句属实!”
“我有证据,可证明小的所言不假啊!”
他慌慌张张地从怀里掏出一团东西,烫手般的扔在地上,大喊道:“这东西,便是宋三娘亲手赠给我的!”
众人纷纷看探出头,待看清地上的东西时,俱是神情震惊。
那团东西散在地上,竟是一个嫣红色的芙蓉花肚兜!
人群中有些年纪尚小的姑娘家,都忍不住臊红脸看向一旁,倒是一些男人忍不住起了腌臜心思,盯着肚兜看得出神。
宋三娘看见这东西时,险些两眼一黑,当场晕过去,她勉强撑着身子,泣不成声道:“不,这不是我给你的,你怎么会有这东西……”
赵秋菊弯腰捡起地上的肚兜,气冲冲地往宋三娘身上扔,指着她的鼻子怒骂道:“好你个恬不知耻的浪蹄子,你且说说看,这等贴身衣物若不是你亲手所赠,我家汉子怎么会有?”
“不要脸的东西,你自己个儿房里没了男人,便将主意打到别人汉子身上了?”
赵秋菊扭头恨恨啐了一口,“呸,真是不要脸!”
堂下人群忍不住悄声议论起来,看向宋三娘的目光变得不再友善。
李怀熙伸手捏了下眉心,只觉得十足聒噪,她起身慢慢走向赵秋菊,冷声道:“此事尚未分明,我劝你还是莫要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