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玥终于绷不住了,微微垂下头,向来挺直的脊背弯了下去,声线哽咽,“我快不成了,你都要拘禁着我。”
她浓密的羽睫颤抖着,第一次将自己的最为真实的内心剖开来给他看,“我厌恶你!”
厌恶二字一出,宁如颂身子都晃了一下,仿若有钢钉刺进他的膝骨,他松开手捧着贺玥双颊的手,扶在榻边,高大的身子都有些摇摆不定。
“不要紧的。”
宁如颂喃喃道,“是孤之前做错了事,孤到后面会改的。”
一开始宁如颂是什么心思,没有人比他自己更了解,他把贺玥当成了一个掠夺而来的称心物件,他一步步有目地的将她驯化成柔顺的太子妃,他将她圈禁在东宫,他那时候觉得,他总会有腻味的一天,所以并不上心,即使后来上心了,他亦然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贺玥挣脱不了他的掌控。
可一切都在背道而驰,他蓦地凄凉一笑,眼眶红了,他终究装不来温润,当不成善人,他将贺玥强硬的抱在他的膝上,一字一句近乎狠厉道,“我会改,你的病会好,你不能走!”
贺玥大怒之下头脑发昏,竟然唇角渗出血,倒在了宁如颂的身上,容色凄绝,血顺着她的唇角滴落在他的衣物上。
“玥玥!”
宁如颂接住她发软的身子,双目赤红。
“去将太医都唤过来!”
宁如颂歇斯底里的吼叫着,额头青筋暴起。
……
来睿和苑的第一天夜晚,太子妃的病就更重了,听说吐血不止,当真是一个令人唏嘘感慨的可怜人!
茉儿亲自在药房看着太医煎药,唇张张合合还是问道,“太子妃的病当真没有挽回的可能了吗?”
煎药的太医忧愁不堪的叹了一口气,手拿着扇子不停的扇着药炉,“要是能挽回,我们哪能忧愁成这样?您说说是不是这个理?”
“太子妃是先天的疾病,除非是那大罗菩萨现在赐了福,不然谁也无能为力。”
太医拿帕子捏住盖子打开查看药煮的程度,一张老态的脸沧桑焦虑,“这病最要紧的就是好好养着,不能动怒,心绪一定要平静,大喜大悲最为耗费心神,太子妃缺的就是心神,您身为贴身大宫女,也要多劝劝太子妃才是!”
茉儿不自在的捻了捻的手指,“太医说的我记下了。”
皇庶长子谋反
伍太医将扎在太子妃身上的针收回,无奈的叹气,接着语气诚恳的对着太子殿下说道,“太子妃这是气急攻心,这病最忌讳的就是劳费心神,再这样下去,微臣当真是无能为力了。”
太子妃若有个三长两短,首当其冲的就是他们这些太医,太子妃的命在某种程度上,又何尝不是他们的命。伍太医的年纪大了,他已经早早递上了请折,再过一个月就能致仕,他生怕太子妃连一个月都熬不过下来!
自从太子妃生病以来,他的心就一直煎熬着,他生怕太子妃的祭日也成了他的。
伍太医半晌没有听到太子殿下的声音,于是提心吊胆的抬头,这一瞧倒是把自己给骇住了,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狼狈的太子殿下,神色仓皇,像是同太子妃一样被夺了几分生机一般。
太子殿下手握生杀之大权,位居于千万人之上,何曾有如此之态,好似一颗倨傲冷漠的心肠终于被添染上常人的色彩,体会着常人情感的顿痛。
伍太医下意识的回看躺在榻上的太子妃,太子妃面色惨白,虚弱纤瘦。他转念一想,或许是因为太子殿下生来就睥睨众人,向来能得到自己想拥有的一切,可能这是第一次要失去吧。
“你将平日里要注意的事项给孤再讲一讲,讲的细致一些。”
宁如颂将床榻上贺玥的手包裹着,她的手很冰凉,都没有几分常人的温度,“孤会记得的。”
今日的事情绝对不能发生第二次!玥玥喜不喜爱他这个问题在如今都显得微不足道了,只要她平安长久的活着就好,人不能那么贪心,宁如颂在内心告诫着自己。
若是玥玥不在了,任何的回答都无济于事!
伍太医将需要注意忌讳的地方都一一讲清楚,另一旁的小桃子没有太子殿下那般的好记性,急得焦头烂额,只零星记得几点。
“等会儿微臣会用笔墨写下,给一份太子妃身边的宫女。”
伍太医恭敬的说道,太子殿下一个人记住并没有多大用处,他不可能总待在太子妃身边,他需要早朝,需要处理公务,还是太子妃身边的宫女记着好些。
小桃子听闻伍太医的话,心里的一个大石头终于放下,就算伍太医不说,等会儿她也是要去问个清楚的,太子妃的事情半点都马虎不得。
“出去吧。”
太子殿下漠然开口。
伍太医和小桃子一同恭谨行礼退下,小关子在门口候着,看到伍太医出来,急忙用眼神询问,伍太医摇了摇头便走了,小关子暗暗咬牙,作孽啊!
有时候小关子会在想如果他那时候在太子殿下要抢亲的时候劝一劝就好了,太子妃在外头自由自在的生活着,未必可能会发病,有些时候一切的病因都是心病,何苦来哉!
沐水殿内,宁如颂正要起身,却栽倒在地上,原来是下半身已然麻了,他再无力支撑着,落寞的坐在地上,过了一会儿,他狠狠的扇了自己一巴掌。
“啪!”
半点都没收着力气,他雍雅的面容上刹那间就印上了渗人的红印。
他懊悔的双拳握紧,他同玥玥争那一时之气做什么?他问出那个蠢问题做什么?!玥玥本就病了,他非要让玥玥气着,宁如颂你真的是个蠢笨不堪的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