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里,有一道颀长的身影。
秦望屏息向前,抽出了别在腰间的匕首,
悄无声息地翻了一个跟头,来到了士兵身后。
脖颈间多了一丝呼吸,士兵差距不对,正准备回头。
秦望手中的那把锋利的刀刃便抹过了他的喉咙,又稳又准。
紧接着,他将人拖进了草丛之中,擦去血迹,换上了士兵的铠甲。
澹台易颔首走到营帐前,用假声道:“都督,卑职有事要奏。”
里面的人影轻声咳了咳,背朝他,用假声道:“进!”
“何事?”
澹台易手持一节军令,缓缓走上去,右手心里寒光一闪,与此同时,苏淮安先他一步转过身,准确无误地,将手中匕首,嵌入铠甲拼接的缝隙,直直插入他的腹部。
苏淮安轻声道:“帝师,好久不见。”
落日余晖洒入幔帐,他们四目相视。
苏澹台易仔细看着他的瞳仁,嗓音略紧道:“景明。”
这般语气,同苏景北的口吻一模一样。
苏淮安手中的匕首横切过他的腹部,嘴角涌起一丝轻笑,“你不配这么叫我。”
澹台易按住他的手,道:“你想要什么,鸣冤?还是账本?”
苏淮安压抑着气息,颤声道:“齐国帝师,乃旷世逸才,区区一本账册,如何跟您的命相比?”
澹台易感受到了他手腕的颤抖,目光忽然变得同多年前一样:“我这双手沾血无数,但世间唯有两个人令我下不去手,一个是你,一个便是阿菱。”
苏淮安倏然嗤笑:“你我之间隔着的是灭门之仇,何来的下不去手?
”
澹台易嘴角涌出一丝血,慢慢道:“我这条命,你该拿去。”
“你不会死,也不配死。”
苏淮安眼角漾起猩红的笑意,“今夜过后,大周与蒙古会化干戈为玉帛,来日共同伐齐,而你,你演了半生旁人,因果轮回,自当也有人成为你,我向你保证,你会永远‘活’在这世上,无人承你衣钵,也无人替你扶棺。”
苏淮安手上浸满了血,“至于齐国小皇帝,他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他还有一个父亲。”
澹台易感受着下腹的疼痛,呼吸渐渐急促道,瞳孔不停地收缩,嗓音变得像耄耋之年的老者,“景明。。。。。。不是。。。。。。”
苏淮安看见他表情渐渐真实,便知自己猜对了,像他这样满口仁义道德,实则自私阴狠之人,是不会有忠肝义胆的。
他是在为他的血脉,倾尽一切,谋这天下。
所以四年前,他半分都没有犹豫过。
多么讽刺啊…。。。
齐小皇帝没喊过他一声爹,而他和阿菱,却唤了他十几年的父亲。
苏淮安拎着他的胸口,直直切过他的腹部,在他耳畔,一字一句道:“我要你变成齐国的叛徒,我要你毕生所念,所望一切付之一炬,成黄粱一梦。”
澹台易失了力气,他偏过头,顺着帐中罅隙朝外看去,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张了张嘴,嘴边低喃道一句,“景明,当年我……真的在涿郡……给你留了一艘船。”
澹台易
瞳孔渐渐涣散,呼吸越来越弱,生命就像天边隐去落日。
渐渐,夜幕四合。
苏景明拿出手中的矾砂,颤着手,掀开了他的面具,看到了他原本、真实的面容。
眼角有纹,鬓角有霜,是一个平淡无奇的男人。
他似乎很难相信,这个人曾把他抗在肩上,教他骑马射箭,教他忠君爱国。
苏淮安面无表情地起身,擦净手上的血,阔步出了营帐。
他早已不是曾经的那个苏景明。
他失去的,太多了,苏氏百年荣耀,他的父母、妹妹。
还有他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