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眼中淡淡的审视,犹如钻木取火,在这深宫里,乍然划出了一道火光。
薛妃脸上藏不住心事,蹙眉看了李苑一眼。
旋即,萧聿又若无其事地与太后说起了话,“母后怎么又犯了头疾,太医怎么说?”
楚太后说,“无妨,都是老毛病了。”
萧聿道:“母后千万要保重身体,”
这一幕,还真是母慈子孝,妻妾和睦,四海波静。
坤宁宫长灯不熄,苏菱入往常一般坐在妆奁前卸去耳珰、粉妆,扶莺在一旁仔细伺候,只是这表情,却和平时不大一样。
苏菱坏心地往她脸上扬了点水珠子,偏头笑道,“想什么呢?”
扶莺回神,眨了眨眼,支吾道:“奴婢、奴婢没想什么,娘娘今日何时歇息?”
苏菱朝门外瞧了一眼。
战事一起,他整日都在忙着和户部筹划押运粮草的路线,似乎比前些日子更忙。
“再等等吧。”
她道。
扶莺张了张嘴,又合上,欲言又止。
苏菱道:“怎么了?”
扶莺语气放缓,尽量说的稀松平常,“娘娘今日早些休息,盛公公说陛下今日歇在长春宫了,叫娘娘不必等了。”
苏菱只楞了短短一息,就弯了眼睛,她轻声道:“你怎么不早说?既然这样,那我便早些歇
了。”
扶莺见自家娘娘什么反应都没有,瞬间松了一口气,道:“那奴婢给您留灯。”
苏菱点头,“好。”
月上朱帘,宫人退下,殿门“吱呀”
一声阖上。
苏菱在妆奁前默默出神。
长春宫,李妃,她记得她从高丽来,名叫李苑。
半晌过后,她站起身,攥拳在屋里踱步,来来回回,漫无目的,一圈又一圈,她胸口莫名发闷,整个人彷如丢了一缕魂魄。
她跌坐在榻,深吸两口气。
其实她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
她嫁的不是寻常男子,而是皇帝,眼下朝局动荡、朋党林立,苏家权重,几乎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后宫注定要均衡各方势力,她是后宫之主,本该替她分忧。
再说了,她也不能让史官记载苏家女自私骄恣,善妒成性。
对,合该如此。
她捂着小腹,努力平复着呼吸,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还是没忍住,抬眸看向坤宁宫的殿门。
其实不论曾经还是现在,萧聿一直都很忙,他有办不完的案子,有批不完的奏折,他时常在三更天推门而入。
再轻声对她说:“阿菱,我刚回来。”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门会开,他会来。她还是想等他。
可再无一夜,比今夜更漫长。
春雨细密温和,苏菱却觉得无比燥闷,一阖上眼,就是他浅浅低笑的模样。
“若无公务在身,定日日回府。”
“朕答应你,不论多晚,都回坤宁宫。”
“阿菱,你在朕这,什么都不会变……”
长夜漫漫,雨势越来越大,震的窗牖噼啪作响。
苏菱蓦然坐起来,紧绷的情绪随着一道雷声彻底崩溃,豆大的泪珠子倏地落了下来。
她将头埋于膝间。
这世上所有的道理她都懂。
可是顺序错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