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小兰起身去买了两瓶越橘冷泡茶,拿其中一瓶往有痕眼前一戳,“喏!消暑解渴补充维生素c。”
有痕接过沁凉的玻璃瓶,笑眯眯地道谢。
鲍小兰别扭,“不要以为你笑起来和善可亲我就会在拍卖时手下留下情!”
“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有痕模仿她的口吻。
鲍小兰瞪有痕一眼,坐下来,拧开瓶盖,仰头喝一口冷泡茶,凉爽微甜的越橘茶落肚,她发出惬意的叹息,工作带来的剑拔弩张烟消云散。
两人在便利店吃完饭,并肩往回走。
初夏的夜色迟迟未至,街边的路灯还不曾亮起,会展中心周边的商务楼宇却已灯火通明。
鲍小兰半抬着头,仰视那些仿佛直插云霄的摩天大楼,问:
“如果这次拍卖,你的表现不尽如人意,你怎么办?”
有痕想一想,“继续努力,直到满意为止。”
鲍小兰轻笑,“真羡慕你!”
羡慕你可以毫不犹豫地说继续努力到满意为止。
有痕不解地侧头注视她,“难道你不想努力了?”
鲍小兰那么明明白白地把野心写在脸上,从来不屑于耍阴谋诡计,竞争也是堂堂正正,为什么忽然如此低落?
“我啊……三十岁了。”
鲍小兰垂睫看一眼自己的手。
这双手保养得宜,看不出一点点旧日痕迹。
“我老家的女孩子,二十一、二岁结婚的,比比皆是。有些甚至初中刚毕业,都还没到结婚的法定年龄,就在家里安排下办了酒席。”
鲍小兰将手揣进连衣裙的侧袋里,“我家也想这么安排我的人生,可我不乐意!我不想一辈子都困在小山镇里,从二十岁一直生孩子操持家务,就此一生。我想看看电视里主持人说的‘不看不知道,世界真奇妙’的大千世界。”
有痕意外鲍小兰在这个热风徐徐的傍晚忽如其来的袒露心声,但她体贴地没有打断她。
鲍小兰的高跟鞋在水泥路面上踩出清脆的足音,“我央求父母,让我继续读书,读了书才能赚大钱,像镇子上出的大学生,毕业两年就有钱买汽车开回来探亲,给家里盖楼房,给弟弟妹妹一人买一部手机……”
她神色空洞,像在讲述不相干的人与事,“我爸说他没本事供我继续读书,谁晓得我读书得往里投多少钱?让我死了这条心。可是我妈听了心动,嘀嘀咕咕盘算了一晚上:儿子衣食住行盖楼结婚生子……把儿媳妇和孙子的开销都算出来了。”
有痕不敢想象那一晚鲍小兰过得有多煎熬。
“第二天,我妈当着全家人的面对我说,想继续读书,行!学费家里是出不起的,让我自己想办法,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阻拦我继续求学。但我得立下字据,将来书读出来,有工作有收入了,每个月要把一半的工资交给家里,如果我违反约定,她就拿着字据去告我。”
鲍小兰倒像是浑不介意地轻笑,“我妈,一个大字不识的农村妇女,怕我胡乱写字据糊弄她,竟然跑了十里山路,把我读书的镇中老师请了回来,还邀了左邻右舍来当见证人,让我当众写下保证书,签字、按手印。”